但隔夜当我再度体验生动的梦境后,醒来时终于明白我不但在梦中封锁了惟真,同时也封锁了莫莉的梦境,让自己的内心向狼的夜间思绪彻底开展。这是一个惟真或其他精技使用者无法跟随的情境,完全没有宫廷错综复杂的阴谋诡计,也没有担忧和永无止境的计划。我的狼活在当下,心中没有杂乱的记忆片段,日复一日只凭着日常所需过活。它并不记得自己前两晚杀了多少只鼩鼱,只记得像哪条路可以追捕最多的兔子,或哪儿的气候像春天一般从不结冰等重大事件。
这就是我第一次教它如何狩猎的情形,但我们起初做得并不好。我还是每天早起喂它足够的粮食,并且告诉自己,这只是我生命中为自己保留的私密小角落,就像狼儿跟我说我是出于天性才这么做。此外,我向自己保证不让这个连结成为完整的牵系,而它很快地就会独自狩猎,我也会放它远走高飞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有时我告诉自己只能允许它进入梦境,或许顺便教教它如何打猎,就能尽快放它走,而我也拒绝思考博瑞屈对此事做何感想。
我从清早的探险活动归来,发现两位手持棍棒练武的士兵,在厨房庭院中不怀恶意地彼此挑战,在寒冷清静的空气中呼气、移动和截击对方。我完全不认识其中那位男士,有好一会儿我还以为这两位都是陌生人,结果另外那名女士看到了我。”嘿!斐兹骏骑。有话对你说。
“她握着棒子对我喊着。
我瞪着她试着认出她,这时对手闪躲不及就挨了她重重的一击。当他用单脚跳起来时,她就蹦蹦跳跳地退后用一种高八度的嘶声大声笑着。”哨儿?“我难以置信地发问。
名叫哨儿的这位女子露出著名的缺齿微笑,挡下同伴挥来的一击,然后又蹦蹦跳跳地退后。”是啊,如何?“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而她那练武的同伴见她有事耽搁,便礼貌地放低他的棒子,但哨儿却立刻举起棒子击向对方。他几乎轻而易举地扬起棒子反击,接着她又笑着举起手求和。
“是的,”她转头对我重复,“我是来……事实上,大家推派我来请你帮忙。”
我指着她身上的衣服。“我不懂。你离开惟真的侍卫队了?”
她稍稍耸着肩,但我看得出来这问题让她觉得高兴。“但也没差多少,我现在是王后的侍卫。雌狐的勋章,看到了没?”她拉着白色夹克的前襟,并且紧握住那块布料,让我看清楚那上好的羊毛手工织品和紫色底的白色刺绣,是一只咆哮的狐狸。她衣服上的紫色刚好搭配紫色厚毛长裤,宽松的裤脚翻边塞进了及膝的靴子里,而她同伴的服装也和她的极为相称。王后的侍卫。珂翠肯的冒险事件造就了这身制服。
“惟真决定她需要拥有自己的侍卫队?”我高兴地问道。
哨儿脸上的微笑黯淡了些。“不完全是。”她避开不答,然后站直身子像报告似的说着,“我们决定她需要自己的侍卫,是我和两天前跟着她一块骑马的人决定的。我们一起讨论……
什么都谈,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我们谈论她在战场和回到这里之后的表现。我们当时谈到应该有人获准组织王后的侍卫队,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了解这是必须的,但别人似乎毫不在意……可是我上周就在城门那儿听到你对她独自徒步出城这件事发脾气。对了,就是你!我在隔壁那间房里听到是你说的!”
我有点想抗议,但还是草率地点头。哨儿继续说道:“所以呢,我们就决定要这么做。我们将人员平均分配,而且穿上紫白相间的制服以示区隔。惟真的侍卫大多略显疲态,且因呆在堡里的时间太长而失去战斗力,所以也该是注入新血的时候了。于是我们重新组织,颁授官阶给那些早在几年前就该升官的人,然后征召新人递补空缺。这计划完美极了,新人让我们有机会磨练技巧,而我们也可以教导他们。王后将有自己的侍卫队,不论是她自己想要的,或因应现况都没问题。”
“原来如此。”一股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你要我帮什么忙?”
“向惟真解释,王后有自己的侍卫队了。”她简洁平静地说道。
“这很接近不忠,”我同样简短地回答,“惟真自己的士兵把侍卫队的制服摆在一旁,却要换成他的王后的……”
“有些人会这么认为,另外一些人或许也会这么说。”她坦然面对我,脸上失去了笑容。“
但你知道那不算不忠,而是必须做的事情。你的……要是骏骑看到了这个需求,也会在她来这儿之前帮她组织侍卫队,但王储惟真……这么说吧,这不是对他不忠。我们因为敬爱他而效忠他,到目前为止都是一样的。我们总是在他身后守卫,这次我们退了几步之后又重新整装再度防守,就是这样。我们认为他有位好王后,也不想看到他失去她,如此而已。我们还是一样尊敬王储,你知道的。”
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不顾她的恳求,摇摇头试着思考。为什么找我?我有些恼火。然后我就懂了,当我大发雷霆指责侍卫没有好好保护王后的同时,就已自告奋勇护卫她了。这时,我想起了博瑞屈警告过我千万别忘了自己的处境。“我会告诉王储惟真,如果他允许的话,我也会告知王后。”
第56节:其他的转变
哨儿露出了微笑。“我们就知道你会帮这个忙。谢谢你,斐兹。”
她很快地转着圈离开我,握好棒子威胁似的对她的同伴挥舞,而他只得勉强让步。我叹了口气离开庭院,想到了莫莉这时候应该会来打水,而我也希望能看看她。但是她没出现,真让我失望透了。我知道我不应该玩这种游戏,但有时真的无法抗拒这诱惑。我离开了庭院。
这几天简直像特别的自我折磨般难熬,我拒绝让自己再度探望莫莉,但仍无法抗拒地尾随她。所以,我在她离开之后不久来到厨房,幻想着还能在空气中捕捉到她的一丝香水味。或者,我也会在某个晚上守在大厅,试着找个能看她而不被发现的地方,无论有什么余兴节目,不管是吟游歌者、诗人或傀儡师傅的献技,或是边聊天边做手工艺的人们,都无法阻止我将眼神投射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她穿着深蓝裙子和短布衫时,看起来很严肃端庄,而且从不抬头看我。她总是和城堡中的其他女人谈话,或者在耐辛难得下楼亮相的晚上,极度专注地坐在她身边陪伴她,完全拒绝承认我的存在。有时我会觉得和她的短暂相遇是一场梦,但每
当我晚上回房拿出藏在衣橱底的衬衫贴近脸时,就会幻想自己仍嗅到她的一丝香水味。我就靠这个来支撑自己。
在火葬被冶炼者之后的几天,除了王后的侍卫队组织起来之外,城堡内外也有其他的转变。
有两位未受传唤的造船师傅自告奋勇贡献技艺协助造船,让惟真非常高兴,就连珂翠肯王后都深受感动,只因他们亲自向她表示愿意效劳,而他们的学徒也跟着一起来到船坞,成排成列的造船工人数目也因此扩增。如今,船坞在黎明前和黄昏后都灯火通明,大家也以异常紧急的速度赶工,所以惟真更不常在房里,而当我拜访珂翠肯时也发觉她愈来愈压抑。我试着用阅读和外出走走引起她的兴趣,但一点儿都没用。她大多呆呆地坐在编织房里,日渐苍白且无精打采,而她那深沉阴暗的心情也影响到陪伴她的仕女们,所以来到她的房里可就像守尸般无趣。
我不指望在惟真的书房看到他,所以也就不觉得失望。他和往常一样在船坞那儿忙着,而我留话给恰林表示只要惟真有时间,我愿意随时接受召见。我决定让自己忙起来,于是遵照切德的建议,回到房里拿骰子和计分棒,然后走到王后的房间。
我决定教她一些贵族仕女们喜欢玩的赌博游戏,希望能拓展她的娱乐活动范围,也希望这些游戏能让她多和别人交往,而减少我陪伴她的时间。她凄凉的心情开始让我觉得是个沉重压抑的负担,所以时常衷心期盼能远离她。
“先教她欺骗,当然,你必须告诉她这是游戏规则许可的,告诉她这游戏容许参与者欺骗。
只要在手上耍点诡计,这很容易教的。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轻易地在帝尊怀疑她之前把他的口袋清空,只消一两次就够了,他又能如何?指控公鹿堡的仕女在掷骰子时作弊?”
这当然是弄臣说的。他在我手旁陪着我,鼠头令牌在他肩上轻轻震动。我并没有真正吓一跳,但他知道又让我吃了一惊,眼中因此闪耀着愉悦的神采。
“我想如果我没教好,我们的王妃一定会出错,不如你跟着我一起逗她开心?我可以把骰子丢开,让你玩玩杂耍。”我建议着。
“为她玩杂耍?为什么?斐兹,那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而你却只看到了我愚蠢的言行。你把我的工作视为玩乐,而我看你如此认真玩游戏,恐怕被设计了都还不自知呢!不妨听听弄臣的建议,不要教她掷骰子,倒可以教她谜语,这样你们俩都可以变得更聪明。”
“谜语?那不是缤城的游戏吗?”
“有个在公鹿堡挺流行的谜语,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回答。当一个人不知如何召唤一样东西时,该怎么召唤这样东西?”
“这从来不是我的拿手游戏,弄臣。”
“你的血亲也是,我是这么听说的。那么,就试着回答这个谜语。在黠谋的卷轴上的什么东西有翅膀,在惟真的书里有火焰般的舌头,在瑞尔城的羊皮纸上有对银色双眼,而在你房里有着金色鱼鳞般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