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处理好了,还有一个。
“新来的?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想这是我所做过最困难的一件事。莫莉在我身旁忽然迟疑,想要离我远一点,而我得专心找到心中的界线,把心智放在自我中央为思绪设限。
我平稳地呼吸并调整心中的缰绳。它总会如此提醒我,我也总是运用这个画面控制自己,不能过于松散,也不能太紧绷。我也必须把自己局限在本身的躯体中,以免惊醒惟真。
“我听到谣言,”莫莉欲言又止,“对不起,我不应该来的。我想你可能需要……但或许你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莫莉,求求你,莫莉,请你回来,回来吧!”我扑到床的另一头,在她起身时抓住她的裙摆。
她转身看着我,还是很不确定。
“你总是我所需要的一切。一直都是。”
她的双唇露出了微笑,接着就坐在床边。“但你感觉上好疏远。”
“我刚才是……我只是有时需要让头脑清醒。”我停了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才不会对她撒谎。我早已下定决心不再说谎的。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双手。
“喔。”她过了一会儿开口,然后因我没有多做解释而忽然停顿下来。“你还好吗?”她谨慎地问我。
“我没事。我今天没见到国王。我试过了,但他身体不舒服,然后……”
“你的脸上有伤,还有抓伤。我听到谣言……”
我沉默地吸了一口气。“谣言?”惟真吩咐大家保持沉默,博瑞屈不会泄露秘密,布雷德也是。或许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当时不在场的人提起这件事,但人们总会讨论一起看到的事情,也很容易让别人听见。
“别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就说一声。”
“王储要我们别说,这和不想告诉你是不同的。”
莫莉思索了一会儿。“我想也是。我不应该听信谣言的,我知道。但这谣言奇怪得很……而且他们还把尸体抬回公鹿堡火葬。有位奇怪的妇人今天在厨房里一直哭一直哭,说被冶炼者杀了她的孩子,然后就有人说你和他们打斗想救那孩子,另一个人却说你就像熊或是其他动物般攻击他们。这些谣言很令人困惑,有人说你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有位帮忙火葬尸体的人说他们至少有两个人被某种动物伤害。”她静下来看着我,而我可不愿再想这件事,不想对她撒谎却也不想说实话。我无法告诉任何人事情的真相,所以只能看着她的双眼,在心中企盼我们遇到的事情如果单纯些就好了。
第79节:脱离险境
“斐兹骏骑?”
我永远也听不惯她直呼我的名字,不禁叹了一口气。“国王要我们别说,但是……没错,被冶炼者杀了一个孩子,我当时也在场,但为时已晚。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丑恶悲哀的事。”
“对不起,我无意打探,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真不好受。”
“我知道。”我伸手抚摸她的秀发,而她也把头靠在我的手上。“我曾告诉过你我梦见你在泥泞湾。我当时从群山王国一路回到公鹿堡,而你却生死未卜。有时我想那栋烧毁的房子应该倒塌在酒窖上,还以为拿着剑的女子杀了你……”
莫莉平视着我。“房子倒塌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火花和黑烟就朝我们飘来,也挡住她的视线,但我后退了……我后来用斧头杀了她。”她忽然开始发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的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了。”我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她就过来躺在我身边。我伸手抱住她,感觉她还在发抖。“我有时会梦到实际发生的事情,但不常就是了。”我平静地告诉她。
她稍微后缩了一下,双眼搜寻似的注视我的脸。“你说的是真的吧,新来的?”
这问题真令我受伤,不过也算我活该。“不。这绝不是谎言,我向你保证,而且我发誓从今以后不再撒谎……”
她将手指放在我的唇上。“我希望和你共度人生,所以别再对我保证你做不到的事情了。”
她另一只手伸到我衬衫的结带上,这下换我发抖了。我亲吻她的手指,接着亲吻她的双唇,过了一会儿莫莉起身把门闩和木条带上。我记得自己在心中强烈祈祷切德可别在今晚回来,还好没有,而我那夜遨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一个愈来愈熟悉却依旧奇妙非凡的地方。
她在深夜离开,将我摇醒还嘱咐我一定要在她离开之后把门锁上。我想起身穿好衣服送她回房,但她带些怒气地拒绝了我,说自己可是挺能爬楼梯的,而且最好别让其他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步,然后沉沉睡去,就算再多的缬草镇静剂也无法让我如此熟睡。
我第二天在如雷的吼叫声中惊醒,起床惊恐疑惑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这如雷的声响变成敲门声,我听见博瑞屈重复喊着我的名字。“等一下!”我设法回答他,却只觉浑身酸痛。我抓了几件衣服跌跌撞撞走到门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能伸出手指开门。“怎么了?”我问道。
博瑞屈只是瞪着我。他已梳洗着装完毕,就连头发和胡子都梳理整齐了,还拿着两把斧头。
“喔。”
“惟真烽火台里的房间。动作快点,我们已经迟了。但是先梳洗干净吧!那是什么味道?”
“香水蜡烛,”我随口掰了出来,“这些蜡烛可会带来好梦。”
博瑞屈一定觉得我的解释挺可笑的。“我闻到这些香气可不会做什么好梦。小子,你整个房间都是麝香。呆会儿在烽火台顶端见。”
接着他就满怀决心地在走廊上迈开步伐离开。我无力地明白了这就是他所谓的早晨。我用冷水彻底清洗全身,这可不是种享受,只是我真的没时间暖水。我翻出了一些干净的衣服,当我着装时又听到敲门声。“我快好了!”我叫了出来。敲门声还是没停,这表示博瑞屈生气了,而我也一肚子火。他一定了解我今天早上是多么浑身酸痛。我把门打开准备面对他,只见弄臣像一缕炊烟般溜了进来。他穿了一件新的黑白花斑点上衣,黑色的藤蔓绣纹像长春藤一般爬满了袖子,黑色衣领上的那张脸像冬月一样苍白。冬季庆,我无趣地想着,今晚是冬季庆的第一个晚上。这个冬季和过去五年的一样漫长,但今晚我们将用仪式庆祝冬至。
“你想要什么?”我问道,可没心情看他愚蠢作态。
他满怀感激深深地嗅着。“能得到你刚才享有的些许温存那就太好了。”他提出建议之后就在我面前优雅地跳起舞来,这可把我惹恼了。他轻巧地跳到我乱糟糟的床铺中央,然后又跳到床的另一头让床夹在我们中间,我跳过床追赶他。“但不跟你要。”他妖冶地惊呼着,挥挥手娘娘腔地责备我然后向后退。
“我可没时间跟你耗,”我满怀厌恶地对他说,“惟真要见我,可不能让他等。”我滚下床站好整理身上的衣服。“离开我的房间。”
“喔,听听这语气。斐兹从前还比较能接受嘲弄。”他脚尖旋转绕到了房间中央,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你真的生我的气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听到他如此坦白不禁让我倒抽一口气,也花了些时间思考这问题。“没错,”我谨慎回答,纳闷他是不是故意想套我的话,“你那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唱那首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他摇摇头。“你就别给自己取封号了,只有我才是弄臣,而我也将永远是弄臣,特别是那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唱那首歌。”
“你让我质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也直言不讳。
“喔,很好。无怪乎别人总是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也纳闷我们对彼此来说是否都是勇敢的朋友。”
“我明白了。那么就别忘了是你开始散布谣言、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这样我了解了,但我还是得走。”
“那么,再会了。好好和博瑞屈玩斧头,但别被他今天教你的东西给吓呆了。”他把两根木柴加进即将燃烧殆尽的炉火中,然后大摇大摆走到壁炉前方。
“弄臣,”我为难地开口,“你是我的朋友,这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你在我出去的时候留在我的房间。”
“我也不想让别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我的房间。”他狡猾地指出。
我悲惨地脸红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为我的好奇心向你道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这么做。”
“我也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我会在你回来的时候向你道歉,可以吗?”
我要迟到了。博瑞屈会很不高兴,但我也无可奈何。我坐在凌乱的床上,这就是莫莉和我躺过的地方,此刻它忽然成了私人领域,我只得故作轻松用力拉起棉被盖住羽毛床铺。“你为什么想呆在我的房间?你有危险吗?”
“我生活在险境里,斐兹小子,就像你一样,我们都有危险。我今天想在这儿呆一阵子,然后试着脱离险境,或者至少减轻危险。”他对着凌乱的卷轴意味深长地耸耸肩。
第80节:在黑暗中重逢
“惟真委托我保管这些。”我不安地说道。
“显然他信得过你的判断力,所以你或许也可以判断由我保管是否安全?”
托朋友保管自己的东西是一回事,而把别人托管的东西交给他又是另一回事。我毫无疑问信任弄臣,但仍觉得不妥。“或许先问问惟真比较好。”我建议着。
“我和惟真愈少接触,对我们彼此都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