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监视你,只想让你知道当你不那么紧张在意时,就可以做得到。
我探索他的技传。偏劳你了。我在爬楼梯时指出这点。
我打扰你了,真是抱歉。我从现在开始都会让你知道我与你同在,那我现在该离开吗?我对于自己的无礼感到困窘。不,还不用。再多呆一会儿,和我一起见黠谋国王吧!看看这能维持多久。
我感觉到他答应了。我在黠谋的房门前停了一下,一只手稳住托盘,另一只手急忙将头发向后梳理平整,并且拉直身上的短上衣,发现自己的头发最近可成了一大麻烦。我在群山里发烧的时候,姜萁帮我把头发剪短,现在头发变长了,让我不知该像博瑞屈或守卫那样绑条小马尾,还是让头发披在肩上,就像我当年还是个听差那样子。我长大了,已经不能像小男孩一样只绑半条辫子。
把头发绑在脑后,小子。我敢说你有资格绑着战士的发辫,就像任何一位守卫一样,只要别学帝尊大费周章地上发油把头发弄卷就好。
我忍住不笑然后敲门。
我等了一会儿,接着更用力敲门。
就说你来了然后开门进去,惟真建议我。
“是斐兹骏骑,陛下。我从厨娘那儿带了点吃的过来。”我伸手开门,发现有人从里面将门反锁起来。
奇怪了,我父亲从不会这样锁门,顶多找人看门,但绝不会把门反锁起来不理会敲门声。你可以撬开门吗?
或许吧,但让我再试试看。我只顾着用力敲门。
“等一下!等一下!”有人从里面轻声说着,但过了好久才拉开好几道门闩,只见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一个手掌的宽度,然后我就看到瓦乐斯犹如在裂开墙壁下的老鼠般盯着我看。“你想干吗?”他责难地问我。
“我来见国王。”
“他睡着了,至少在你用力敲门大吼大叫之前还睡得很熟。现在你走吧!”
“等一下。”我把穿着皮靴的脚伸进门缝中,然后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拉直领子,露出我几乎随时佩戴着的红石胸针。门在我脚边用力关上,我就用肩膀抵住门尽可能往里面靠,还得小心不让手里的托盘掉下去。“这胸针是黠谋国王多年前赐给我的,他说只要我佩戴着它就可获准见他。”
“就算他睡着了也一样?”瓦乐斯满怀恶意地问道。
“他可没设限。那你呢?”我透过门缝怒视着他,而他想了一会儿就向后退了几步。
“那么就别客气,尽管进来吧!让你亲眼瞧瞧熟睡的国王,他的身体状况可真需要休息,而他也试着好好休息,你却来打扰他。身为他的医师,我真想告诉他收回你那娘娘腔的胸针,好让你别再吵他了。”
“你想建议就建议吧!如果国王也如此认为,我就不再争辩了。”
他刻意鞠躬然后站到一旁。我很想把他脸上会意的冷笑打掉,但还是忽略它。
“很好,”他在我经过时刻意说道,“甜食会让他肠胃不舒服,也会增加他的负担。你可真是个体贴的小子,是吧?”
我控制住不发脾气。黠谋不在起居室里,会在卧房里吗?
第82节:暴风雨即将来临
“你真会在那儿打扰他?好吧,为什么不呢?你简直太没礼貌了,所以我何必指望你会设想周到?”瓦乐斯的语气充满了恶意的高傲。
我仍控制住不发脾气。
别理他,现在只要转过去面对他就好。这不是惟真的建议而是命令。我小心地将托盘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吸了一口气转头面对瓦乐斯。“你讨厌我吗?”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后退一步,却也不忘保持他的嘲讽。“讨厌你?身为医师,我为什么要介意一个闯进来打扰病人休息的冒失鬼?”
“这房里到处都是熏烟,为什么?”
熏烟?
这是群山地区的人用的一种药草,不常用来当药吃,除了止痛并没什么其他疗效,但反而比较常烧来供消遣用,就像我们在春季庆使用卡芮丝籽一样。你弟弟很喜欢这个。
他母亲也是。如果是同一种药草,据她说这叫欢笑叶。
几乎一样,但群山的植物长得比较高大,叶子看起来也健康多了,冒出来的烟也比较浓。
我和惟真的交谈比眨眼的速度还快,运用技传递送讯息就像想到它一样迅速。瓦乐斯依然为了我的问题而撅嘴。“你自称是医师吗?”他问道。
“不。但我懂药草也有实际的经验,其中一点就是,熏烟不适合出现在病房中。”
瓦乐斯想了一会儿该怎么回答我。“好吧,国王的愉悦不是医师该关心的事。”
“那么,或许应该由我来关心这件事。”我向他建议之后转身走远,拿起托盘推开门进入国王那灯光昏暗的卧房里。
这儿的烟更浓了,整个房间的气味可真让人倒胃口。火烧得太旺了,让房间既封闭又闷,空气好像几个星期都没流动般静止而污浊,让我感觉肺里的空气相当沉重。国王一动也不动躺在一堆羽毛被下鼾声连连地呼吸,我就四处张望寻找一个空位放托盘。他床边那张小桌子上满是杂物,桌上有个烧熏烟的香炉,烟灰飘到香炉顶端积成厚厚一层,火口却冷冰冰的,旁边搁着一只装温红酒的高脚杯,还有一碗脏灰色的稀粥。我把桌上的器皿放在地上,用袖子把桌面擦干净再放上托盘。当我走近国王的床边时,闻到一股发霉似的恶臭,而当我朝国王俯身时臭味就更浓了。
这一点儿也不像黠谋。
惟真和我一样不高兴。他最近都没传唤我,而我也忙得没时间来看他,除非他表示想见我。
我上回是某天晚上在他的起居室晋见他,记得他当时抱怨头痛,但这……这思绪在我们之间淡去。我抬头瞥见瓦乐斯在门边窥视我们,脸上有着某种表情,不知该称之为满意还是自信,但可让我气坏了。我走了两步到门边重重把门关上,听到他叫疼之后抽
出被门夹到的手指,就觉得挺满足的,然后把一根老旧木条架在门上,看来我这辈子都没看到有人用过它。
我走到高大的窗边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织锦挂毯,然后将木头窗板用力打开,让纯净的阳光和新鲜的冷空气布满整个房间。
斐兹,这太鲁莽了。
我没有响应,在房里来回移动把一个个香炉上的烟灰倒掉,用手擦掉残留的烟灰好消除房里的烟味,然后把六只装着不新鲜的酒而且粘粘的高脚杯,和一整个托盘里的食物收集起来,有些食物根本没人碰过,另一些则吃了一半。我把这些东西堆在门旁,就听见瓦乐斯愤怒地敲门喊着,我就靠在门上透过门缝说话。“嘘!”我用甜美的声音告诉他,“你会吵醒国王。”
找名男仆送一整个水壶的温水过来,告诉急惊风师傅,国王需要新的床单。我要求惟真。
我无法下达这些命令。然后他稍作停顿,别浪费时间生气,想一想,然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
我明白了,但也知道我不能让黠谋呆在这肮脏发臭的房间,就像我不愿把他丢在这地牢里一样。我看到半壶放了很久但还算干净的水,于是把它放在壁炉边加热,然后把他床边桌子上的灰擦掉,放上茶和一盘糕点,接着斗胆在国王的衣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睡衣和清洗用的药草,一看就知道是歇佛斯那时候留下来的,而我也从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怀念一位贴身男仆。
瓦乐斯的敲门声消失了,我也不想再听到。我把有药草香的温水和一条毛巾搁在国王床边。
“黠谋国王。”我柔声说着,而他也稍微动了一下。他的眼眶发红,睫毛也粘在一块,打开眼睑对着光线眨眨满布血丝的双眼。
“小子?”他眯眼环视房间,“瓦乐斯在哪儿?”
“他暂时走远了。我帮你端来洗脸的温水和厨房里的糕点,还有热茶。”
“我……我不知道。窗户是开着的。为什么开窗?瓦乐斯警告我说这样很容易着凉。”
“我开窗让空气流通,但如果您觉得不妥我就关窗。”
“我闻到海水的味道。今天天气很好,对吧?听听海鸥的叫声,暴风雨即将来临……不。不,关窗吧,小子。我已病得不轻了,可别再着凉。”
我缓缓将木头窗板关起来。“您病了很久吗?在宫廷里没什么人提起这件事情。”
“够久了。喔,好像永无止尽似的。我不是生病,而是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我生病了,后来好了点,但当我试着做些事情的时候,我又生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我对生病可真是厌倦了,小子。真是对疲倦感到厌倦。”
“来吧,陛下。这会让您舒服些。”我沾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而他的状况好转了些,还示意我在他洗手时站到一旁,然后更用力地擦脸,不过那盆变黄的洗脸水还真让我毛骨悚然。
“我帮您找到一件干净的睡衣,能帮您穿上吗?还是您需要我找一位男仆送浴缸和温水过来?我会在您沐浴时把干净的床单拿来。”
“我,喔,我没力气,小子。瓦乐斯那家伙在哪里?他知道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他为什么离开房里?”
“洗温水澡会让您比较容易入睡。”我试着说服他。一靠近这老人家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黠谋一向很爱干净,而他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比什么都让我觉得痛苦。
“但洗澡会感冒,瓦乐斯这么说的。潮湿的皮肤、冷风和突然的移动可会要了我的命,至少他是这么说的。”黠谋真的成了这么一位焦躁的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