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洋,明日是奥比斯生日,我们举行晚会,请电某号,或携酒一瓶,自动前来相会。”
看完留言,她在荧幕上读报纸上头条新闻。
生活不算寂寞了,那么多人关心她。
正在此时,一盏小小红灯亮起,有人插进来讲话:“之洋,是我时珍,研究了一个晚上,已可控制时间掣,已能无限期逗留在某一梦境中。”样子疲倦,显然一夜未睡。
之洋吃一惊,“无限期?”
“不,说笑而已,家父怕人沉迷做梦,已设安全掣,最久可以逗留三分钟。”
“才三分钟?”
“那已是令人整夜辗转不已的长梦了。”
之洋十分兴奋,“让我们立刻进入梦乡。”
“且别忙做梦,先吃饱穿暖再说。”
之洋只想逃避现实,真实生活令她失望,她觉得每天太阳出来必须消磨太多的时间令她受尽折磨,不如躲到李宅的实验室去。
时珍笑,“看你样子,好像已经上了瘾似的。”
“说得不错。”
“我马上来接你。”
之洋欢呼一声。
自古到今,人类都一直专注搞自我麻醉的玩意儿,越来越精,自在意料之中。
两个女孩子见了面,先紧紧握手。
时珍说:“首先,要有心理准备,我们可能会到一本小说里去。”
“花多眼乱,不知怎么挑选才好。”
“记住,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之洋凝视时珍,“就似我们的生命,转瞬即过,也只是一场梦。”
时珍笑,“我不会这样想,老板骂起我来的时候,不知多有真实感。”
“上班滋味如何?”
“想到余生最好的时间都要虚掷在毫无意义的公务上,甚觉悲惨。”
之洋按住她的手,“我们到底会漫游哪一本小说?”
时珍说:“随意抽签。”
“不不不,我不去聊斋。”之洋害怕。
“你这人乏劲。”
之洋怪不好意思,低下头,“我厌世,但怕死。”
时珍从来未听过这样趣怪新奇贴切的形容,不禁笑出来。
“来,随便按钮,但求刺激,不计后果。”
之洋面孔皱起来,有点儿痛苦,所有抉择均不容易,她闭上双目,伸手一按。
耳畔听得时珍说道:“这个梦较长,约有三十秒。”
之洋紧握住时珍的手,一齐进入新世界。
一看就知道算是现代世界。
繁忙的街道,车辆熙来攘往,之洋与时珍间避到行人路上。
她们面面相觑,糟糕,到什么地方来了?
看仔细一点,时珍轻轻说:“不是今天,像是上个世纪末的街道。”
之洋颔首,“对,汽车尚用汽油,污染空气,遗害无穷。”
“主角呢,怎么不见女主角。”
“快开场了,不用心急。”
“咄,一本书应该好戏连场,绝无冷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部车子“嗖”一声停在她俩面前,有人跳下车来同她们打招呼:“两位小姐久候了,快上车,卫夫人在等你们。”
之洋与时珍被推着上车。
时珍问那中年瘦削汉子:“贵姓?”
那男子答:“叫我老蔡得了,我是卫宅的管家。”
之洋侧着头,卫夫人,这该是哪一部小说?名著里好像没有卫夫人,时装小说又很少会被承认是名著,之洋一直在动脑筋想书名。
有趣极了。
忽然时珍说:“我已经请到了!”
之洋一早知道好友比她聪明。
“不,”时珍眨眨眼,“我比较知道父亲的阅读习惯。”
车子往郊外驶去,停在一层精致的小洋房门口。
老蔡说:“请随我来。”
之洋悄悄对时珍说:“我又不明白了,书中人怎么会让我们参予剧情?”
时珍笑笑,“并无稀奇之处,一切由家父编排,你我大可客串演出,自得其乐。”
之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门铃一响,大门开启,一位女士开门出来,只见她仪容高雅,态度可亲,之洋觉得她十分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两位来了,快请进内,卫君正在等你们呢。”
电光石火之间,之洋明白过来,这是那位先生的妻子,姓白,她与时珍跑到极受欢迎的科幻小说情节里来了。
之洋大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我们来了,与你讨论狮身人面之谜以及古玛耶文明。”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你们说什么?”他语气急促,“谁在这种时刻同你们谈风花雪月?时珍的父亲失踪已有整个星期,大家快坐下来商量如何寻人。”
之洋大吃一惊,“李梅竺教授失踪?”
时珍更是吓出一身汗,“家父明明去了旅游!”
“旅游?你因何得知?”
“他留下了一张字条,写得很清楚,陆沉古大陆亚兰提斯已修筑完毕,他是少数获得预先参观的一分子。”
“字条可是他亲笔?”卫先生质问。
时珍慌了,“应该是。”
“你连父亲的亲笔都不肯定!”
之洋忍不住,朝卫先生瞪瞪眼,“李教授多数用电脑写笔记,极少用笔。”
卫先生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不语。
他说:“你们跟我来。”
第2章
她们随他直进书房去,只见卫君书桌上仪器十分先进,不像上一个世纪的产品。
之洋说:“我明白了,这里的仪器是李梅竺教授替你设计的。”
时珍推之洋一下,抱怨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
之洋把好友拉到一角,轻轻说:“时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篇小说。”
时珍一怔,“我怎么忘了?”
“你爱父情切。”之洋眨眨眼。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好不担心。”
这时卫先生呼喝她们:“二人絮絮说些什么,还不过来?”
卫夫人捧上香茗,解围道:“他年纪大了,有点儿独裁。”
卫先生将两张字条放大了打到墙壁上,“这是李梅竺的字迹真本与假版。”
之洋一看,“唔,假本甚为生硬,不似一气呵成,好像一个个字样抽出来拼凑成。”
“讲得对。”
之洋说:“技巧拙劣,是哪个笨人干的?”
卫先生冷笑一声,“他不是笨,是精明过了头,采用地球上最原始的方式写成这封信。”
时珍眼睛睁得老大,“他是什么人?”
卫君跌坐在椅子上,“不是他是她!”
之洋大感好奇,“她来自——”
“她肯定不是本太阳系的女性。”
之洋与时珍同时“哗——”地一声。
卫君说下去:“她倾幕李梅竺才华,故涉嫌将他掳劫——”
之洋“啊”一声,“强抢民间男子!”
时珍也说:“这故事我在什么地方看过?”
卫夫人在一旁提点:“王老虎抢亲。”
之洋一时尚未醒悟,时珍却苦笑,“不不不,家父又未曾男扮女装。”
之洋一听,明知不是笑的时候,也“嗤”一声笑出来,太趣怪了,李梅竺教授被外星女性抢到窝穴中成亲?
时珍更加哭笑难分。
卫夫人这时轻轻说:“至要紧是品格端庄大方,是什么地方人,倒也不重要。”
卫君说:“人类门户观念的确太深,从前,隔一条村便是外姓人,老死不相往来;稍后,南方人与北方人又合不拢,异族自然不可通婚;到现在,一提起外星人,脑海就出现一条八爪鱼。”
时珍问:“有没有线索?”
“字条上有痕迹留下。”
“指模?”
之洋说:“她未必有手指。”
时珍呻吟。
卫先生说:“讲得不错。”
“到底是谁干的好事,我们又如何营救李梅竺教授返家?”
之洋一边问心里一边觉得好笑,可见李教授童心未泯,寂寞之余,设计一个旖旎的故事,幻想他被外星女性强抢去成亲。
知父者莫若女,时珍忽然说:“也许,他不愿返家?”
卫先生却不觉可笑,严重警告:“此时不回来,以后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时珍答:“那也只得眼光放远一点,希望他同她相处得来,希望他们生活愉快。”
卫夫人凝视时珍,“你真的以你父亲的幸福为重?”
时珍坦然说:“自从家母去世后,他郁郁寡欢,我当然希望他可以再度得到快乐。”
卫先生大赞:“好好好!”
他忽然转向荧幕,“听到没有,李兄,你可以出来了。”
之洋与时珍大奇,“什么?”
只见荧幕上出现笑容满脸的李梅竺。
时珍大嚷:“爸爸,你在何处?”
之洋比较镇静,她看着李梅竺教授的映象。只觉他比往日更加潇洒清癯,都说一些男性到了中年会魅力毕露,说得非常正确。
只见李梅竺笑道:“时珍,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啊,以后,父亲如有机会选择对象,你可要尊重父亲的意愿。”
时珍冲口而出,“你不是真失踪?”
教授哈哈笑。
时珍气结。“是同我们开玩笑?”
这会儿,连卫先生与卫夫人都笑了。
时珍顿足,“如此作弄我们!”
就在此时,梦醒了。
时珍与之洋的手仍然紧紧相握,适才梦境历历在目。
之洋有许许多多疑问,因为涉及时珍的父亲,一时未能开口,她把问题在心中整理一下,才说:“教授简直料定我们会来偷用这部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