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让人焦躁,特别是没有具体目标的等待。
安小米觉得自己都快烦死了,却找不到烦的理由,似乎每样事都看不顺眼,却又不是真正影响她心情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放在枕边的手机刚响了一声,就被她飞快地接起,传来的却只是主任那永远急三火四的声音,通知她明天去采访一个来做讲座的学者,那学者是她早就想采访的,然她竟然觉得失望得无以复加,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等慕思源的电话。
距离上次他们牵手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安小米还记得那天他说下次来一起到海边去看看,可是牵了人家的手,却莫名地消失了,两个星期没见人影,更可气的是,电话也没打一个,短信也没发一条。
就算他再忙,发个短信的时间总该有吧。安小米不禁怀疑起,那天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自己大白天做春梦,无限YY出来的。
情绪因此越加的暴躁。
慕思源的电话,就在这累积了十六天的暴躁中,终于来了。
“小米。”电话里,他的声音仿佛隔得很遥远,又仿佛无限疲惫似的。
“哪位?”安小米淡而有礼地问。
那边沉默了一下,又叫了声:“小米。”声音软软的,带着丝无奈和请求。
安小米觉得自己一下子不生气了,被他这样叫着,还怎么生得起气来?可是,也不能这样便宜他。
“喂,说话啊,莫名其妙,你这人无聊不无聊啊,告诉你别再打电话来了,装神弄鬼的,小心我告你骚扰!”说罢“啪”地挂断了电话。
安小米瞪着电话,心里砰砰直跳,估计没人敢如此对待他吧,听说他在他们医院,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呵呵。他会不会生气了,不再打来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没一会儿,手机终于如愿响起来。
“小丫头,敢扣我电话!”安小米一接起来,就听到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又说:“别扣了啊,听我说完,我在机场呢,时间有限。”
“呵呵,你说啊,我等着呢。”安小米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边却没声音了,微微急促的呼吸从电话里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安小米被这有声的沉默搞得也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会是自己期待的吗?
半天,慕思源的声音才又响起,一贯的沉稳,“算了,不说了,见了面再说,这么晚了,早点睡啊,挂了。”
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靠,什么嘛,还真是会吊人胃口。安小米气得瞪着电话,过一会儿才想起回拨过去。今天不问清楚,估计她睡不着觉了。
电话里传来优美的女声:“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砰”安小米把手机扔到床上,气乎乎地拉过被子蒙住了脸。
一夜的辗转反侧,直接导致了第二天安小米采访时不在状态。好在被采访的学者非常健谈,还没等安小米提什么问题,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从自己来D市的讲座,到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面面俱到,引经据典,理论联系实际,讲得那叫一个透彻。安小米几乎插不上嘴,干脆把录音笔摆好,两眼做星星状,光明正大地走起了神。
采访的时候,手机习惯性地关掉了,因此当安小米被教育了两个小时,从学者下榻的酒店出来的时候,手机里显示有十二个未接电话,全都是一个人打来的。
安小米赶紧回拨过去,那边几乎是立刻接起,“你在哪儿?”慕思源的声音,明显有些火大。
安小米摸不清状况,抬头看了看酒店的招牌,“香格里拉。”
“呆在门口别乱跑。”慕思源说罢就挂了电话。
安小米看着手机半晌,心想,搞什么鬼,这么冷的天,叫我站在门口?安的什么心啊?没接他电话也不能这样惩罚人吧?
安小米这里还没理顺思路,只听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慕思源从驾驶座上倾向过来打开车门,喊了声:“上车!”
安小米乖乖过去上了车,还没从突见他的惊喜中醒过神来,车已经飙了出去。
“喂,你这是越野车,不是跑车。”她吓得赶紧抓紧扶手。
慕思源瞪她一眼,没出声,车子一拐,下了临海路,直接开到了海滩上,“吱”地停了下来。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情绪化?这可不像他平常波澜不惊的样子。安小米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赔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小时前!”慕思源重重地说。
“啊?这么巧,我……”安小米想说,这两个小时我正好在接受再教育,要是知道你早来了,肯定立马飞出来。
可是慕思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蓦然发作了,“你关机干什么?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不是说过我今天过来吗?知道我挤出这三个小时多不容易?一大帮子人愣是跟着我临时改道,我为了什么?像个傻瓜似的白白浪费两个钟头……”
“你什么时候说要过来?”安小米觉得自己被骂得冤,忍不住也回吼道,同时眼泪冲进了眼里,气得她不得不使劲瞪大眼。其实她心里更难过的恐怕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却浪费两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还要在争吵、生气中度过?
慕思源看到她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火发得过头了,其实他不是想冲她吼,只是生平头一次尝到思念的味道,那种细细的,连绵不断的情绪累积,让一贯沉稳的他都开始烦躁。昨晚实在忍不住打了电话,一腔情绪却无法诉诸于口。翻了三四遍行程表,又上网查了飞机时刻,才终于给他找到了中间的三四个小时。于是不顾旁人的疑惑,愣是横空□□来,把西安直飞A市的飞机,改成了到D市转机。谁知,来到后竟然找不到她,当时他心里那火就蹭蹭地往上冒,也许他更气的是,她竟然能影响自己至此!
小米毫不妥协地与他对视,秀眉拧着,小脸板着,眼神受伤又倔强,表情生动得要命。慕思源的气就泄了,情不自禁地探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她,嘴唇紧跟着压了上来。
小米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什么委屈也没了,从来没人吻过她,她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地由着他大肆地攻城掠地,自己连抵抗都没有,乖乖地沦陷了。
良久,慕思源放开她,转而轻吻她小巧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颈上,又麻又痒。“小米,小米……”他低声叫她,小丫头的青涩让他有种捡到宝的惊喜。
“嗯。”她轻声答。
“……你脾气够大啊。”他低叹。
“你脾气不大?”安小米不服。
“大。”他实话实说。
“那你还说我。”安小米笑。
“再大也比不过你啊。”慕思源也低笑,重新攫住她的唇。
……
“小米,想我没?”
“嗯。”小米将头拱进他怀里。
他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听着车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两只海鸥相携滑过冬季的天空,发出清脆的鸣叫。
一会儿,慕思源拍了拍她的背,扶她坐好,帮她系好安全带,重新发动了车子。
“去哪儿?”安小米脸色仍有些绯红。
“送你回去。”
“你呢?”
“我也要回去,快赶不上院里下午的会了。年前还会更忙,怕没时间过来了。”慕思源伸过一只手,握住了小米的手,车速却一点也没慢下来。
“昨晚你在哪儿打的电话?”安小米其实想问他昨晚想说什么,却问不出口。
“西安。去开了几天会。”慕思源侧头看她,似笑非笑,仿佛在说,你想问什么,问出来,我就答你。
安小米撅着嘴,赌气什么也没问。
车在杂志社楼下停下,安小米打开车门就要下车,慕思源拉住她,“给我打电话。”
安小米高兴地笑了,“好,可不许不接啊。”
“嗯,不在手术台上就接。”他也笑了。
然后深深看她一眼,发动车,疾驰而去。
安小米一直目送他的车连尾气都看不见,才转身进了楼。
“小米,你着魔了?”安小米已经发了半小时呆,又是叹气又是微笑,连面前的韩国烤肉的香气都无法将她拉回来,杜清雅觉得出问题了。
“大雅姐,我恋爱了。”小米坦白。
“到底没逃脱魔掌?”杜清雅半点不奇怪。
“说什么呢,是我自己喜欢他的。”安小米嗔了她一眼。
“你们俩可是相隔千里呢,打算做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还是你辞了工作,去A市会情郎?”杜清雅对这段恋情不怎么看好。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他,很喜欢。要是以后一直相爱,辞了工作也没什么啦。”安小米不知死活地说。
“你个傻丫头啊。”杜清雅摇头,“小心被人吃了骨头不吐皮!”
“我不会也吃他啊,怕什么?”安小米不服气地回嘴。
说归说,人不在眼前看着,到底心里有些没底。而且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她除了知道他叫慕思源,在A市某军医院当副院长,全国有名的骨科专家,今年32岁,尚未婚配这些从网上就能搜来的资料外,对他一无所知。而且,她也不是自恋的人,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啊,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这让她格外觉得忐忑不安。倒不是说她对自己没信心,只是恋爱中的小女人,普遍都有的患得患失罢了。
然而,安小米也不是会为这些自寻烦恼的人。她其实很简单,能不动脑的时候就坚决不动脑,喜欢的口头禅是“顺其自然”。有些事光凭想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也就偶尔的伤春悲秋一番罢了,基本上,恋爱后的小米是快乐的,那种有人牵挂,有人思念的感觉,甜甜的,酸酸的,空空的,满满的,千滋百味的,够初次掉入爱河的小米好好品味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