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的眼神盯到另外一堆断碑上,这些被砸断或者砸碎的碑石有五十来块,他的记忆里犁头村戏台中挖出是一块慈禧太后亲笔题字的“湘中贡莲”石碑,看来当年的报道也有不尽翔实之处。
“我们继续剔那些断碑,也许在里面可以发现什么证据。”江月说着就走过去蹲在一块断碑前剔着泥巴。
张慧秋毫不犹豫的跟过去。
“剔吧,已经搞残了。”刘运钱对其他两人说,三人都走过去懒懒散散的剔起泥巴。
“我发现了,这里有个莲字。”张慧秋突然欣喜的大叫。
“不会是先妣某莲吧?”一边发出疑问之词其他四人一边围上去,果然在张慧秋的竹签下一个苍劲有力的“莲”字出现在眼前的石碑上,在这个“莲”字上方一个“贡”字也粗现雏形,除江月外的三人都欣喜若狂,只江月心如冷冰,这样有力的字绝对不会是老佛爷的亲笔题字,难道不是这块碑,或者自己记忆有误。
“贡莲”两个字被剔清晰后,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得到大幅提高,个个如同勾到“辟邪剑谱”的林平之一般激动不已,很快又在姜岩的手下发现了雕刻着“湘中”两字的石碑,在江月亲自仔细的用竹签剔过,再打来几桶清水冲洗后,刻着“湘中”两个秀气大字的石碑原型已经凸现出来,在“湘中”两个字上头还雕刻着一个印章,经过江月仔细的辨认,应该是“慈禧皇太后御笔之宝”九个字。
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湘中”“贡莲”两块断碑摆在犁头村戏坪中央,江月看着觉得头皮有点发麻,现在石碑挖出来了,可是两块明显不是相同字迹的碑石摆在这里,断口也接不上,慈禧皇太后御笔之宝的御玺是雕刻在“湘中”两个字的上头,可下半边“贡莲”两字怎么也对不上号。天老爷才知道老佛爷当年的题词是“湘中XXXX”?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湘中贡莲”,说不定是题给当年湘军某个将领,毕竟这里离曾剃头家乡也只有五十来里路,也许是文化大革命时革命小将从某个牛鬼蛇神家宅中抄出来的也难说。
“慧秋,你仔细看看,觉得这两块断碑有什么共同之处?”江月问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石碑在看的张慧秋。
“没有,我真的找不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张慧秋很老实的说,两块碑上的字体,一个苍劲,一个秀气,要硬凑在一起说是同一块碑的两截,估计除了瞎子,没有人会相信。
“运钱,你有什么发现?”江月问在一边摇头晃脑的刘运钱。
“他们都是……繁体字。”刘运钱的发现让江月哭笑不得,真是谢谢他了,“湘中”两个字其实是简繁一体字。
“字体虽然不同,但是字的大小和笔划粗细都差不多。”刘志峰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己的发现。
“我发现一个共同点,”姜岩欣喜的说:“这两块石碑都是黑金沙花岗岩,只有在雪峰山脉最东头的招屈镇才产,我到那里去进过货,你们看那麻中带金,是湘中数一数二的人家才可以拿来用的。”做过几天石匠的姜岩看的角度与其他人还是不同。
“确实如此。”江月点点头后把泥土往两块断碑上盖,还不停的洒水,把这两块石碑涂得一塌糊涂,再也看不出原样。
“江月书记你干嘛?”张慧秋吃惊的问。
“是呀,我们好不容易才剔干净,洗出真实面目。”刘志峰也疑惑的问。
“这些,那些,和这一堆,我们把它们抬到村部去。”江月一边继续在几块断碑上抹烂泥,一边指挥说。
张慧秋仔细的注意了一下,江月涂泥巴的都是黑金沙花岗岩材质的石碑,于是就帮着江月涂。
江月看了张慧秋选择的几块石碑,心里称赞真是个聪慧的女孩,看着其他三人还不动,就用满是泥巴的手推了把刘运钱,说:“还不把竹杠和麻袋拿过来。”
五个人连扛带拖,把七块断碑运进村部。
江月关上村部大门后,先把“湘中”碑挑出来说:“慧秋你带着运钱和志峰去把这块石碑洗干净。”
三个人把“湘中”碑费力的拖到院子里的洗衣龙头下,就听见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姜岩举着一把锄头在用力的挖向“贡莲”碑。
“你疯了吗?这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找来的证据。”刘运钱跑过来拦住姜岩说。
姜岩看着江月,说:“江月书记叫我敲的。”
张慧秋和刘志锋一副早就明白的样子,用力拎开水龙头,然后拿着拖把大力的在“湘中”碑上擦着。
“江月书记,你的意思……你那个意思是?”刘运钱瞠目结舌的望着江月。
江月耸耸肩说:“这块碑石立在犁头村头多年,但是在文革期间被一群红卫兵在砸四旧的口号声中砸坏了,后来废物利用被填在村中央的样板戏舞台中,在我们村这次翻修戏台的时候被重新发现,你明白吗?”
刘运钱摇摇头,又慢慢的点点头。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犁头村发展。”江月拍拍刘运钱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继续,姜岩你继续。”
“下一点,你要挖下一点,对,就是把这一撇挖断,这一笔太有力了。莲字那里还要狠挖几锄头,对,就是这个意思,让人勉强能看出是个莲字,但笔划都要打断一点。”江月不停的指挥着,还不时的抽去某些不适合的笔划,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后,一块粉身碎骨的“贡莲”碑成型了。
看着歪歪斜斜的在村部院内拼凑着的“贡莲”两个字,姜岩担心的说:“这样做没问题吧,公安不会抓我坐牢,说我破坏文物吧?”
“没问题的,就说是在挖掘时候不下心挖坏的,”江月笑了笑,又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明早跑去柳大,从柳大历史系里面找两个考古专家回来,相信有了上面的‘湘中’二字,专家可以完美的拼出老佛爷亲笔题写的‘贡莲’两字出来,做这种事情,还是专家熟练,我们都是外行。”
说着江月就把其中可疑的几块抽出来,用锄头砸得更碎。
“对了,运钱,你赶快去村上发布消息,就说村委会决定翻修戏台,每人每天二十元,叫村里没出去的劳动力都过来帮忙,明天一定要搞得热火朝天。”江月对刘运钱说。
“慧秋和志峰,你们找找村上的老人,看看村上有什么与太监、宫女或者其他相关搭得上边的人物,明早我一定要得到一个慈禧与湘中贡莲的故事,最好你们能翻出点什么裹脚布、肚兜之类的东西,摆在一起加强故事的效果。”江月又指挥说。
张慧秋犹豫着问:“江月书记,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过火了点?”
江月摇摇头,说:“慧秋,下次我带你去一趟旅游景点,你就会知道谁才算过火,你知道吗?为了争夺赤壁的历史原址地位,有的县城连自己的县名都改了,为啥?吸引眼球呗!哪天有人捧个头盖骨说是曹操的,你千万不要惊诧,也许人家还有DNA证明呢!”
张慧秋摇摇头,她第一次对江月的话有些不相信了,但是没有继续再提疑问,和刘志峰一起出门寻找典故。
“你干嘛?”出门前张慧秋突然问江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江月卖个关子说。
第二十四章 张小璐
一辆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颠簸着,一个不小心江月对面的漂亮女孩一个趔趄险些跌到他的怀中,他急忙搀扶住,后排坐着的摄像师则怎么也不能够理解,为啥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摄像机屁股还坐得稳稳的,虽然刚才经过的那个坑有点大,也不需要如此夸张吧,不知道她平时跟随市长们外出报导是否也如此表现?
“小璐,对不起,要你跑我们这穷乡僻壤来采访。”江月对女孩歉意的说。
“得了,你还跟我见外,我俩啥关系呀,说这个。”小璐说的话让江月额头微微冒汗,啥关系?我俩无非就是高中同学三年,再在毕业晚会后一不小心两人舌吻一番,天地良心,再也没有一丝其他动作了。
“你这几年为什么不来联系我?”小璐微嗔说。
“我不知道你毕业后就读哪所学校。”江月随便找个借口,当时两人如天雷突然勾动地火,又转眼即逝。
那是91年元旦晚会,会考结束后,大家需要考大学的就继续读书,不需要考大学的已经拿到毕业证,可以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了。所以晚会越开越伤感,不知是谁用玻璃杯堆成一个酒杯山,由班长打开一大瓶的香槟酒倒下,一人一杯,再把六盏日光灯关剩一盏,放起了缠绵的音乐。
江月其实很有种过客的心态,也端了一杯香槟酒躲在角落里悄悄的品尝,无动于衷的看着舞池中一对对同学翩翩起舞,你们没有人会速配成功,我是知道答案的,就是不告诉你们,让你们将来去喜悦、去痛哭,此刻的甜蜜,你们都会用一万倍的痛苦来偿还,他偷笑着。
突然,他看见班上的文娱委员、班花张小璐对着他走来。
“跳个舞好吗?”张小璐的邀请让江月无法拒绝。
“三年来,你没有和我说过十句话。”张小璐把手搭在他臂弯后,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江月不知道如何回答,为什么?因为对命运的过于清楚,他整个高中都是躲在教室最里角,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度过的,对于这位三十岁就和某位副市长一起裸死在自家车库的女同学,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你的舞跳得很好,是跟谁学的?”张小璐很随意的跟着他的脚步踏着节拍,在舞池中旋转,其实在来之前,她是有被踩肿脚趾的心理准备,可江月意外纯熟的舞技让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