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意犹未尽道:“无妨,若你他日也一人在这梅谷过足一十五载,突然来个人可以说说话,莫要说说话,只怕那人放个屁你都会觉得是香的!”
“梅谷?十五年?”杨用惊道,环顾四周果见此处偌大个地方竟四面环山,天然成谷,一眼望去却未见个出路,再细细看看四周,不由得奇道:“可是此处并无半株梅花,又何来梅谷之名?”
那人拍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哈哈,老夫姓梅名清,此谷就老夫一人,便早已顺理成章地姓梅,这梅谷之名又何错之有?”
梅清?
梅清!杨用反复念叨几句,只觉得听上甚是耳熟,一件几年前的往事顿时钻入脑海。
那一日,一向古井无波的枫叶谷的医庐却忽然来了几位江湖打扮的人,虽然那些人个个孔武有力却十分守礼,反复声称只是前来打听一个叫梅清的人的下落。当时杨用只得六岁,来到枫叶谷也不过一年有余,在众人争执中,他与鹿丹儿始终躲在门外,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不过从那些人与鹿大夫的对话来看,杨用大略听出原来那叫梅清的人竟是鹿鼎鹿大夫的师父,也便是当年爹爹欲找寻为自己医伤的神医梅清!而当时便已失踪近五、六年光景,前来之人异口同声称均是奉什么教主之命,此后进几年间又不断有人前来,均被鹿大夫冷冷几句不知道,撵了出去。
想到此,杨用不禁脱口而出:“前辈是鹿大夫的师父梅清老前辈!”
梅清却忽地双目泛光,纠住杨用的领口道:“看来你果然认识小鹿子,老实说,你究竟是他什么人?你是他儿子还是徒弟?”杨用心想自己又哪里有福分做鹿大夫的徒弟,急忙道:“我只是鹿大夫的一个病人,不过我四岁便在枫叶谷养病,在他身边足有十年,他也可说是我的长辈。”梅清却颇为轻蔑的冷笑了笑,又道:“看你的年纪不大,又是怎么知老夫的名号?可是小鹿子在背后说了什么不成?”杨用摇头道:“这倒不是,”当下将昔日如何偷听,如何猜测一五一十对梅清道来。
半晌,梅清默然从腰间取下块腰牌,反复抚摩。
杨用见那腰牌竟与蒙杯然十分相似,同样是刻着个人身鸟爪的怪物,背面却刻着个‘皮’字,那腰牌更鎏了金边,看来颇为尊贵,顿时悟到原来这梅前辈也是祆教教众!而且看来只怕身份还要高过蒙杯然,如此二人算来系数同门,杨用早已对祆教恨之入骨,顿觉兴趣缺缺,扭过头,合上眼,来个不闻不问。
梅清仍自顾自问道:“那些称奉教主之命的人可曾提过教主的名讳?可是姓谢名讳上傲下天?”
杨用却只是推聋作哑不与理会,梅清似也瞧出杨用不欲再与己交谈之意,顿时甚是焦急,只好讨好般道:“小兄弟,我看你中气甚是不足,可是得的什么病?”见杨用仍不理会自己,竟径直拉过杨用的双手,分寸关尺查看脉象。
半晌,梅清终于放下杨用手腕道:“小兄弟,你双手之疾可是因幼年时被人用绵力震酥了经脉,才导致双臂血脉不畅,而致双手如今无力……”
杨用听他说的句句正中,与鹿大夫当年所说无二,忙转过身来,急切地插口道:“正是如此!”忽地看到梅清身旁放着个制作粗糙的泥碗,里面尚有些残羹冷炙,想必是刚刚喂自己服的汤药,杨用仔细观瞧,却突然失声大叫道:“是人参!前辈竟给晚辈吃人参!这……这怎么办?鹿大夫说我绝对不可吃人参一类药物,否则手臂永无痊愈之日,如今……”他连忙想用手抠出,无奈吃下许久,又怎能吐的出来!
杨用想到此生手臂伤愈无望,不禁啜泣,岂料这泪水一出竟然仿佛决堤一般抑制不住,既而竟大哭起来。
梅清默默隐忍片刻,终于再也忍受不住道:“男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么一点伤势就如此脓包模样,他日你还可做什么大事么?”
杨用抽噎哭道:“晚辈受此伤之累,其中的辛酸血泪,又岂是他人所能理解?”说到此再也遏制不住,抽抽泣泣将自己因此伤年少便长离其父,更因为体弱无法习武继承家业而被亲爹嫌弃,甚至十年间未得见一面之事一一道来!说到痛处竟将对鹿丹儿偷偷的爱慕之情,甚至于蒙杯然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世界,轻而易举的横刀夺爱,以及鹿大夫离奇去世,自己误坠悬崖等等一桩一件的全说了出来。
梅清亦不打断,只是饶有兴趣的倾听,待他听到杨用说起祆教内讧,损兵折将时,原本意兴昂然的眼神却不由得一暗,待的听到鹿大夫过世的消息,更隐隐闪出痛心的目光,甚至眼角可见微微湿润,但是却并未见到有任何举动,只是默默地听着杨用说完,半晌才轻叹口气,便又陷入沉默。
这一天梅清亦未再与杨用说话,杨用更因重伤未愈就此沉沉睡着。
正文 第八章八门主
第二日杨用醒来,却隐隐听到梅清端坐在一旁,自言自语说的甚是起劲。
只见梅清手捧着个破碗,微眯着眼睛兴高采烈地道:“今天可是教主大寿的日子,来来来,哥几个不醉无归!”忽地将头转向右边嗔道:“大伙看看,慕新又要使出水无痕开溜,傲天,对!摁住!扫把精这事你甭管,劝也没用,奇+shu$网收集整理今天定要让他尝尝喝醉的滋味不可!哈哈哈哈!”梅清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片刻却又笑着笑着竟然开始略略哽咽,眼角边一滴老泪悄然落下。
忽地梅清看到杨用已然醒来,急忙揩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分笑意道:“小朋友,刚刚可有受到惊吓?大可放心,老夫并非得了疯病乱了心智,而是正与我八位昔日好友饮酒作乐,把酒言欢,你莫要见怪。”说着微微侧过身子,伸手一指。
杨用这才看清,却见那里哪里是什么八个朋友,分明便是八块差不多大小的大石头,只是每块石头看起来十分光洁,显然梅清经常拂拭之功。
梅清看到杨用眼中惊讶的表情,却不理会,只缓缓道:“你既然来到梅谷便也不是外人,我这便将八位朋友介绍给你。”顿了顿又问道:“可曾听说过祆教的‘五花八门’么?”
杨用微微颔首道:“略知一二。”
梅清轻轻点头,随即转身摸着最右边的石头道:“皮门门主,陈慕新。一个笃信命理乃至纯真到近乎幼稚的家伙,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个羞涩,少不更事的孩子。不过他却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是博学之人,天文地理无不通晓,而他的轻功他的水无痕步法却又是天下无双无人能望其项背的,而他最厉害的之处却是他一手的六爻神算,的确百试百灵,再配上木棉花主的摸骨圣手,无论作战还是其它,我教绝对可以占尽天时地利!”
摸骨?木棉?一个鬓边带着木棉花的身影忽地从杨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木棉,可是个衣衫破旧,摆摊子给人摸骨,满头白发却鬓边喜欢带着朵木棉花的奇怪女人?”
梅清奇道:“不错,木棉的确鬓边长年喜戴木棉花,但是她向来喜好清静,只喜欢留在总坛,又怎么肯流落江湖风餐露宿?定是有人想假冒木棉之名,画虎不成反类犬,一定不会是她!”
杨用心中也点头,心道:那人是假的多半不错,便是看她给三人所批之命又有哪个说的贴边?
那边梅清转手又摸向紧挨着的一块石头道:“彩门门主,夏雨晶。你看到他打死也一定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个江湖中人,因为无论是他肥胖的身躯还是那一双总是精光闪闪的小眼,实在与一般走南闯北的富商无二。但是他偏偏便是祆教一门之主,手握着祆教一切金银用度花销。也正因为如此,他为人最是公正毫不偏私,旁人休想从他手中私人抠出一枚铜板,甚至为了几个铜板对不上帐,他一定可以将个刚刚入教的十几岁的小丫环欺负到哭天抹泪,差点便寻了短见。”
梅清看到杨用流露出惊讶鄙夷之色,微微笑道:“你莫要小瞧他,这世上不知已经有多少低估他的笨蛋都相继死在他的算盘之下,没错!他的兵器便是那个他常年抱在怀里时不时便噼里啪啦算账所用的铁算盘,而其中每一颗算盘珠子里面都裹着火药,只要一颗便可以炸平方圆十里之地!而我到如今亦不曾领悟,到底他是如何可以肆无忌惮地噼噼啪啪地用那些裹了炸药的珠子来算帐,却不怕其爆炸误伤自身?”梅清不由得沉思起来。
杨用却不知不觉地听如了迷,急忙催促其继续说下去。
梅清忙拉回心神摸着那三块石头,接着道:“挂门门主,尚乾,绰号:战神。平门门主,尚坤,绰号:战魔。团门门主:尚震,绰号:战狂。自祆教成立以来,由三兄弟来担任挂门、平门、团门此三门门主可说是破天荒头一次,因为这三门便是我教最功勋显赫的荣耀之门,是外人最是闻风丧胆的征战之门,也是所有祆教少年门徒最梦寐以求的三大战门,一家便是有一人可以入此三门之一,便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更何况是一门三兄弟!当然他们亦绝非泛泛之辈,无论是一身横练的武功还是排兵布阵的兵书策略,都让我望尘莫及!”
杨用不由得听得血脉贲张,只觉得有股年少冲动正在身体内激荡。
梅清却仍自顾自地,又拿起一块石头说道:“调门门主,蔡斑,绰号小鲁班。醉心于一切建筑设计,每日忙于为教中修葺建造房屋,战壕,设计兵器等等。其武器乃是一副木匠所用的刨花凿,而他最令人称道的却不是刨木头,而是刨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