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用辗转思量间,天空已渐渐发白大亮,虽然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鹿丹儿,清晨却还是这般不快不慢地按时到达。梅用此刻漫不经心地梳洗完毕,听到外边传来谢鹤语唤自己吃饭之声,当真想便就躲在屋中一世不再出去,原地犹豫半晌,最后终于咬咬牙,推门而出。
却只见堂屋中,早饭早已摆好,大家独独等自己一人。
梅用低头无言入座,众人寒暄一阵,便各自用饭。
梅用只道鹿丹儿从此对自己定然冷言冷语,怎料偷眼望去,鹿丹儿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仍然笑脸盈盈,与平时一般无二,甚至还出口询问自己昨晚睡得如何。梅用暗自察看,见鹿丹儿一连几日面对自己之时都是这般,梅用尴尬之心方才略略放下。
几日后清晨,梅用见秋日眼看便要过去,便欲上山采草药兼之打些野味以填补库存。梅用原打算与谢鹤语同去,怎料尚未走出院门便被鹿丹儿一把拽回道:“谢家妹子,我今日便要开始腌制酸菜,你那日不是吵着要学么?今日便来与我打打下手,我教你腌制之法如何?”
谢鹤语听闻忙道:“可是腌制那种用哥哥最喜欢的酸菜么?”看到鹿丹儿点点头,忙雀跃道:“要学!自然要学!”
眼见谢鹤语已然不肯与自己同去,梅用急忙看向大哥梅念与梅道清。
却只见梅念一拉梅道清的耳朵道:“跟我到后院来!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子这几日是否偷懒!我倘若有半分不满意,你今日的四书五经便抄定了!”说着便揪着梅道清的耳朵,伴着梅道清“轻点,轻点”的一声声惨叫之声,二人向后院而去。
梅用眼见众人此刻都不肯与自己同往,这才不禁暗自叹口气,收拾收拾东西便一个人进了深山。
这边眼见梅用身影愈走愈远,鹿丹儿与谢鹤语这才恋恋不舍双双收回眼神。谢鹤语这才急忙欢喜道:“我们可是这便开始腌制么?”顿了顿又道:“鹿姐姐你可不知用哥哥到底有多喜欢吃酸菜,今日我定然要学会腌制之法!”
“他年少时哪一顿饭不是我做的?他爱吃酸菜我又怎么会不知?”鹿丹儿不禁喃喃道,看到谢鹤语奇怪地看向自己,忙拉着谢鹤语来到桌边道:“来来来!谢家妹子,天色尚早,腌制酸菜倒是不急,难得今日男人们都不在,我们姐妹便说些体己的话如何?”
谢鹤语见其说的真诚,只得点点头坐下道:“也好!”
正文 第九十八章道身世
鹿丹儿此刻不禁莞尔道:“我见谢家妹子刚才那般依依不舍地看着用哥离去,可是连这一日半日的分离也觉得舍不得么?”
谢鹤语听闻才知道刚才自己想来已经失态,不由得面上一红,羞涩道:“这个自然!想我们一别两年,总觉得都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与对方说,因此重聚后才每日与用哥哥都有数不尽的话题,当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言罢,俏脸一红,忙低下头去。
鹿丹儿听闻却不禁长叹口气道:“唉!可惜!你这厢如此天真无邪,只愿卿卿我我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却不知那边正有人为了心爱之人早已狠心到六亲不认,忘恩负义的地步。唉,同样是爱上一个人,这境地为何竟然相差如此悬殊?”
谢鹤语听闻不禁略略吃惊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不肖之人?鹿姐姐快说说此人我可认识么?”心下却不禁忿忿,忙又对鹿丹儿道:“倘若我当真认识这等忤逆之人,可定要代他爹娘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你怎么可以打用哥呢!唉呦——”鹿丹儿说到此似乎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住嘴,愧疚道:“你瞧我怎地这般不小心,用哥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我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说着急忙掩住娇唇,不可再发一言。
那边的谢鹤语听闻鹿丹儿刚刚口中那个六亲不认,忘恩负义之人竟然会是梅用,当下不由得也是一惊!只是想来鹿丹儿毕竟与梅用相识在先,不经意间其话里话外又总是流露出似乎了解许多梅用不为人知的往事,因此倘若别人说起这等流言蜚语,谢鹤语自然不会在意,但是此刻乃是出自鹿丹儿之口,那自然又有所不同。虽然平日里无论谢鹤语怎样哀求,鹿丹儿也决不会再多说起关于梅用的只言片语,但是往日毕竟只是些用哥哥爱吃什么,用哥哥喜欢什么颜色的衣物等等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与此刻却又不同。因此谢鹤语听闻鹿丹儿对梅用做出这等不堪的评价,却又岂能善罢甘休,急忙道:“鹿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用哥哥怎么可能六亲不认,又怎么可能忘恩负义?用哥哥的心肠软的不得了,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不错,虽然他从前曾经有过‘梅千两’这等听来不仁不义的绰号,但是这也不过是用哥哥用来搪塞那些江湖上的伪君子真小人才不得已而为之,对于真正需要他医术救治之人,用哥哥又有哪一次当真硬起心肠见死不救?又有哪一次不是尽心竭力地救死扶伤?”谢鹤语此刻迫不及待地说了这么许多,抬眼却看到鹿丹儿仍然一副不肯再说下去,抵死卖关子的表情,心下不禁更是着急,急忙上前一把抓住鹿丹儿道:“鹿姐姐便算我求你,用哥哥身上到底还有何等大事是我所不知道的,求你告诉我!”说完双膝一弯,便欲给鹿丹儿下跪。
鹿丹儿急忙上来搀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顿了顿又面露难色道:“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用哥吩咐我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的。唉,你这般不是让我为难么!”
谢鹤语忙道:“我保证今日鹿姐姐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我绝不向用哥哥泄漏半句就是!倘若鹿姐姐仍然不信,我谢鹤语这里可以起誓!”
鹿丹儿急忙摆手道:“这个当然不必!谢家妹妹的人品我这几日也算看得通透,自然可以完全放心!只是这里面牵扯重大,我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才好!”不觉长叹口气道:“说起来,谢家妹子你虽然与我用哥相识相爱,可当真了解我用哥么,你知道他这二十多年的经历么?对于他的身世又了解多少呢?”
谢鹤语不禁奇道:“这个我自然知晓,用哥哥乃是生在辽东长在辽东的关外人,他爹便是祆教前皮门门主,上一辈中鼎鼎有名的神医梅清梅伯伯。他娘倒的确不曾听用哥哥提起,不过想来可能去世的早,用哥哥也没有什么印象吧。不过说起来我爹初次看见他便曾夸赞他的医术及梅花针的功力丝毫不输梅伯伯当年,若非用哥哥无心江湖纷争,现在怕是已然做了祆教堂堂的皮门门主了!”
鹿丹儿听闻不禁冷笑道:“以用哥的身份,又怎么会屈尊去做劳什子门主!再说他与祆教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又岂是侍奉仇人!”看到谢鹤语茫然的表情,一抹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继续道:“只因用哥他压根便不姓梅,我的太师父梅清也根本不是他爹,用哥他姓杨,他是金碧辉煌宫如假包换的少主——杨用!”
谢鹤语此刻不由得腾地站起,惊讶道:“鹿姐姐,你莫不是夫君逝世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不成?用哥哥怎么可能会是杨用!那杨用其人我可是曾在金碧辉煌宫亲眼看到,那般活生生的一个人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又怎么会扯到用哥哥身上?”顿了顿又道:“再说我与用哥哥曾经偶遇金碧辉煌宫的宫主杨蒙,也就是杨用的爹爹,对于那个杨用的经历也可说是略知一二的,他与用哥哥根本便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妹妹可曾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戏文?”鹿丹儿此刻正视谢鹤语道:“想来妹妹必然知道杨用少年手臂受伤,前来辽东找我爹鹿鼎求医一事?”看到谢鹤语点点头,这才神秘莫测地道:“当年来到辽东治病的是太子,十年后再回到金碧辉煌宫的便是狸猫了!现在金碧辉煌宫的那个杨用根本便是个冒牌货,要不是因为当年我一时糊涂误会是用哥杀了我爹,又怎么会累得用哥失足掉下悬崖,以至于多年来生死不明,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那假杨用有机可乘,钻了空子,厚颜无耻地假冒我用哥这么多年!”看到谢鹤语兀自不信,这才拉着谢鹤语的手,直奔梅用的房间道:“你这便随我来!”
正文 第九十九章真亦假
在窗外一个白衣身影此刻竟然也随着两人步伐而行,由堂屋外悄然移到内室。
而此刻鹿丹儿与谢鹤语二人已经几步来到梅用的房间门口,鹿丹儿这才对谢鹤语道:“对于这个枫叶谷医庐,用哥从前到底如何介绍此处?”
谢鹤语此刻只觉得脊背发凉,心内发虚,回答起来也早已没有往日的流利,只是略带颤抖道:“用哥哥与我说过,枫叶谷是他的家乡,医庐是他的家,他与梅伯伯往日便是住在此处,他也是在这里长大,由梅伯伯传授武功医术的。”
“用哥在骗你呢,这里根本便是我家,”鹿丹儿径直推开房门道:“这里便是用哥当年生活了近十年的房间。当年我住在另一侧书库的外间房间,我娘死的早,我爹一个人住在外间房,而用哥却当真可怜,小小年纪便因为伤病不得不背井离乡来此医治,当年我爹也正是因为看用哥可怜,又与其它普通病人略有不同,这才并未将其安排在厢房的病房中长年居住,而是在我爹的房间里面为其隔出了这么个房间,现在我便找些有趣的东西与你瞧瞧。”说着直奔梅用房中墙角一对半旧的箱子,移开其上杂物,又费力搬开上面一个箱子,这才砰地打开箱盖,向着谢鹤语招招手道:“妹妹快来瞧瞧,这里面可是用哥从小到大十年间用过的物事,看来用哥果然是恋旧之人,这些东西竟然一件不舍得扔全部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