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用见此情景,忙向窗外高兴道:“冷叔叔也来了么?”
忽地房门一开,谢鹤语第一个冲进来,笑嘻嘻来到梅用身边,对梅用竟然不再闪躲,反而轻轻地上来牵着梅用的手,与其十指相扣道:“还有我姨娘和姐姐也都过来了。”说话间冷重早已信步走入,紧接着只见烈玉搀着谢琴音也缓缓步入。
此刻谢鹤语滑嫩一双小手就这样被自己牢牢扣住,能够这样紧紧地抓着自己所爱,梅用只觉得此时自己当真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见到随后而来的烈玉和冷重,知道谢鹤语定然乃是二人所救,只觉此刻见到二人分外高兴,忙施礼道:“娘,您怎么才来,用儿都已经在此地找了你们大半天了。”却见烈玉也不回答,只是痴痴望着自己,又转头对冷重道:“冷叔叔,多谢你帮我救出语妹。”冷重也只是上下打量自己,竟然也不回答。
梅用虽不知二人究竟为何忽然如此怪异,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眼见刚刚冷重的拂尘已然分开杨蒙与蒙杯然,忙转身对杨蒙道:“爹,孩儿求你放过他,当年他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其中曲折改日我定详细说与你听。”
未等杨蒙回答,只见谢琴音颤巍巍地从一旁走过来跪下道:“杨前辈,我知道我爹当年对杨家大开杀戒,很是对不起杨家,但是求你网开一面,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再记怨恨。”
杨蒙怒道:“这小子又不是我儿子,他要喜欢你这个魔教妖女,我自然无法过问,但是他竟然将老夫玩于股掌之间玩了这么久,你应该求我莫要杀他!”
谢琴音却仍不紧不徐,继续道:“我与小杯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他征战受伤离开祆教,必定不会与我如此疏远,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我这身体已然没有几日好活,我只是求您能够用我这条命来了解谢杨两家的恩怨,从今往后不要再让小杯子活在仇恨之中,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他活的如此痛苦!”
杨蒙听闻此言,不禁双目一寒,对蒙杯然道:“这么说你……你也是魔教的人?”
蒙杯然黯然点点头,默认下来。
杨蒙仰天大笑道:“哈哈!这真是大笑话!我杨蒙仇视魔教一生,到头来竟然在身边养了个魔教徒当儿子,还一养便乐此不疲地养十年,我当真是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
谢鹤语在一旁本来始终偷偷地看着梅用,此刻听此言却再也忍不住,不由得白了杨蒙一眼道:“杨前辈说反了吧。明明便是祆教养了您儿子十年,您不感激涕零已是不该,竟然还这般胡说!”
梅用忙在一旁拉住谢鹤语道:“语妹,他毕竟是我爹,不可这般无理!”急忙转头对杨蒙道:“孩儿之所以姓梅乃是认一位祆教门主为父,当年孩儿跌落悬崖多亏有他才救孩儿一条命,我知恩图报才……”
谢鹤语上来止住梅用道:“用哥哥,他才不是哩!其实……”
未等谢鹤语说完,一旁的烈玉已然走上前,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梅用的脸颊道:“好孩子再叫为娘一声,为娘等这一声等了整整二十四年了。”梅用不知其意,只顺从地喊道:“娘!”
烈玉双目含泪,哽咽着连连应答。
片刻烈玉终于抹抹泪水,转头对杨蒙道:“妾身绣玉谷烈玉,杨大侠对妾身可还有印象么?”见杨蒙上下打量自己,眼中现出迷茫之色,又道:“我便提个醒,却不知二十四年前仲秋,令公子产在何处?”
杨蒙忽地眼光一亮道:“我记起来了,你……你不是……不是那个冷嫂么?”见烈玉点点头,杨蒙这才道:“记得当年我与身怀有孕的爱妻俩人单独出来游玩,却不想竟然迷路,就这般走上岔道,一路颠颠簸簸下爱妻竟动了胎气,导致我的用儿早产,当时便是在您家生下的用儿!说起来当年着实不好意思,我记得您那时正好也刚刚生产完,却要拖着疲惫的身体,不但因此顾不上为令公子洗澡,甚至由于地处偏远没有产婆,明明也是刚刚自己生产完,竟然还要劳烦您为爱妻接生,结果就因为我们这对不速之客,弄得您那日手忙脚乱的,很是狼狈。”
烈玉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当年妾身乃是未婚先孕,实在为世俗所不容,这才会躲到人迹罕至之处,打算避过耳目,偷偷生下孩儿。因为我孩儿的爹爹姓冷,所以你们到来之时,我由于不敢以真名示人,这才化名冷嫂。”
一旁冷重道:“贫道乃是武当冷重,我便是那个孩子的父亲。说起来惭愧,武当师门不幸,当年我师兄郭真——一位被贬黜的弟子由于不服掌门师父的判决,始终伺机报复,就在我与未婚妻情不自禁下有了男女之欢的第二日,我便接到师父那封亲笔书信,命我即日继承衣钵成为武当掌门,以抵御郭真一次次如狼似虎地对武当的疯狂报复。其实当时我连都不知经历那一夜烈玉竟然便有了我的骨肉,只是听闻江湖传闻师父他老人家病重,急忙赶回武当,而郭真却不知从哪里竟然得知烈玉身怀有孕一事,当年便曾经妄图绑架烈玉与我刚出生的孩儿胁迫我就范,放弃武当派,从今往后任其蹂躏。”
杨蒙道:“难怪当年爱妻生下用儿不久,你便催促我夫妇二人上路,片刻也不容多待。”
烈玉点头道:“只因当年我察觉到郭真的来袭,恐因此牵连二位,这才顾不上许多礼数,也顾不得尊夫人产后虚弱,急忙催促你们上路。”忽地烈玉沉默下来,深深叹口气道:“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忙中出错,就在我为我们的两个孩儿洗澡之时,竟然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忙中出错竟然会互相抱错了孩儿!”
杨蒙、梅用听闻此言不禁均大吃一惊!
杨蒙还兀自有些不信,问道:“这串子之事非同儿戏,你可有证据?”
烈玉此刻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我的孩儿只比令公子大不到一个时辰,虽然自他出生到你们前来我尚且来不及为其洗澡,但在他出生之时我便已经仔细看过,我的孩子身上并无任何胎记、痣痕,但是待你们走后我却惊觉怀中孩儿颈后竟然多了三颗红痣!那时我心中便已知晓,我们的两个孩子必定是在为他们洗澡之时定然阴差阳错!”
蒙杯然不由得用手抚摸颈后,双目圆睁,吃惊地抬头望向烈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泯恩仇
烈玉此刻又指着冷重及梅用道:“杨大侠倘若还是不信,你不妨看看他们二人,看看他们举止、身形,看看他们的眼睛、鼻子,还有他们的嘴,是不是非常像?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亲父子,我的儿子骨子里流着他爹爹的血啊!”
杨蒙此刻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重及梅用,心中不禁了然,当下双目圆睁,对烈玉怒喝道:“那我儿子呢?我的用儿这么多年去了哪里!”
烈玉叹口气道:“妾身当时为郭真追踪,疲于奔命,那时根本便无暇寻找令伉俪换回孩子。而在被郭真那般追赶下,带着个孩子实在不便,无奈之下,只得先暂时将令公子寄放在并州城外一户姓蒙的农人家中,打算等到躲过风头再接回令公子同到金陵负荆请罪。”
蒙杯然听此言,“啊!”地失声,目瞪口呆地望着烈玉。
烈玉却仍然继续道:“我虽然最终侥幸躲过郭真的一路追赶,却不曾想竟然未能躲过家母,家母为人性子偏激,向来不相信世上所有的男人,本来她只是终年躲在绣玉谷中偏安一隅,可是当其得知重哥出家当掌门一事后,便当即断定重哥必定是个负心薄幸之人,甚至不惜亲自出谷,只是为了将我抓回去。当日家母见到我,不由分说便将我捆个结实,直接带回谷中。我当时唯恐家母得知我竟然做下未婚生子之事,说不定会连累伤害到令公子,是以我根本不敢对家母和盘托出,只盼有机会可以溜出谷去再行妥善安排。却不想这一等竟然等了十几年,直到十数年后家母去世方才有机会出谷。我当时日夜兼程直奔并州,却惊见那户人家竟然已经搬走,无论街坊还是邻里竟然都不知其去向!直到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竟然又碰到那姓蒙的农人,却不曾想他见是我竟当场便给我跪下,老泪纵横道:他对不起我!却原来:本来他们一家人一直将那孩子视如己出,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一家人却倒也过得太平。但是就在孩子四岁那年,他的两个儿子却不幸先后染病,他家世代种田,没有积蓄,一下子生活便陷入困境,也是事有凑巧,这时祆教中人竟然来到他们这个村子招选门人,他那时极力推荐他自己的几个亲生子,岂料他所生的那四五个儿子在那些祆教来人中,竟然一个都看不上眼,却独独挑上年仅四岁的令公子,并给了他家足够医治两个孩子的银两。当时那也是万般无奈,只得将他送入祆教。本来也不过想为这孩子图个温饱,却不想这孩子也是命薄,竟然还未满一十五岁便被征召,头一次跟随一干门众出外征战,便战死异乡。他当时觉得无脸面对我,这才举家搬迁,从此背井离乡。”
蒙杯然听到此,早已汗渍涔涔,喃喃道:“我……我……我是……”又指梅用道:“他……他……”
烈玉俯下身子,对蒙杯然柔声道:“我当年给我的孩子起的名字便叫冷杯然。因此我对那蒙家人说道,你是我亲生的孩儿,名叫杯然。更加嘱托他们一定好生照料于你,并将我身上当时仅有的一点银两全部留了给你。我绝对没有疏远你,不疼爱你之意,只是当初没办法才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