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征服大夏后,月氏人于妫水(今阿姆河)北建立王庭并定居下来。妫水两岸土地肥沃,月氏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再也不想东归故乡寻匈奴报仇。张骞在大月氏逗留一年多的时间,始终无法与大月氏人结盟,只得失望而归。鉴于出使时被俘的教训,张骞沿着塔里木盆地南边与柴达木盆地北边回朝,想避开匈奴,绕道从羌族地区而归,结果还是被匈奴人捕获。张骞被扣押一年之后,军臣单于去世,匈奴内部因争夺单于之位发生争斗,才乘机与胡妻携子和随员堂甘父逃回长安。
张骞建元三年出使,元朔三年(前126年)方才回朝,历经十三年漫长的时间,出使时的一百多人,只有他和堂甘父二人生还。堂甘父是匈奴人,擅长射猎,穷困时全靠他射取鸟兽充饥,方才渡过难关。张骞出使的直接政治目的虽然没有完成,但却带回了那个神秘世界的真实情况。张骞将亲身经过的中亚诸国,如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及其旁传闻中的五六个大国和塔里木盆地南边诸国的地理、物产、风俗等详细地向武帝作了汇报。这位探险家的独特经历及其一番域外奇谈,引起武帝的浓厚兴趣,立即拜张骞为太中大夫,堂甘父为奉使君。后来,张骞关于西域情况的汇报,被司马迁收录在《史记?大宛列传》中,成为后人了解西域的最宝贵的资料。
就在张骞出使后的第六年,汉军在马邑设伏,企图诱击匈奴,虽然谋泄未成,但却促使汉匈战争全面爆发。在他回国的前一年,汉军发动了“河南战役”,收复了河套地区。但是匈奴依然占据河西地区,控制着中原通往西域的要道,往南又可与羌人联系,汉朝西北边境仍然受到来自匈奴右部的严重威胁。在听取了张骞的汇报之后,武帝更是急于沟通中原与西域的联系,进而控制西域,断绝匈奴的右臂。然而根据张骞出使西域的经验,从中原西行必须经过匈奴占据的河西地区,非常危险。此外还有一条通道,即由蜀地经身毒至大夏。原来张骞在大夏时,曾见过产于蜀地的邛竹杖和蜀布,非常惊奇,询问大夏人后方知是由大夏商人从其东南的身毒国(古印度的别称)贩运而来。因此,张骞估计身毒在大夏东南,又有蜀物,肯定距蜀地不远。所以,张骞向武帝建议另辟新径,打通从蜀地经身毒至西域的西南新通道(即从今日四川、贵州、云南经缅旬、印度至中亚)。张骞这一大胆的设想,又一次引起了好大喜功的武帝的赏识。早在建元六年(前135年),武帝就曾耗费巨资经营西南地区,后因欲全力对付北方的匈奴,故而放弃了这一计划。元狩元年(前122年),武帝根据张骞的建议,遣使再次通西南夷,寻求通往身毒的道路,终因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阻断及道路艰险而未果。
西南新道既然不通,武帝又回过头来集中精力打通河西走廊,于是在元狩二年发动了“河西战役”。骠骑将军霍去病一举击溃匈奴在河西地区的部队,迫使匈奴驻守河西地区的浑邪王杀休屠王后降汉,收复了河西地区,控制了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在与匈奴夺取西域的斗争中取得了一个初步、但又极其重要的胜利。元狩四年,著名的漠北大决战爆发。匈奴在连续失去河南、河西二个战略要地之后,又遭到卫青、霍去病二路大军的夹击,匈奴东部的左贤王与中部的伊稚斜单于均受到重创,逃往漠北,从此“漠南无王庭”。匈奴在汉北部边境全线失败后,其势力开始转移到其右部,更加强化了对西域的控制。
西域自从老上单于时隶属于匈奴,至元狩时已经六十余年。匈奴在西域的统治十分暴虐,视各国如僮仆,在天山之北的焉耆(王治今新疆焉耆西南)、危须(王治今新疆焉耆东北)、尉犁(王治今新疆库尔勒)间设置“僮仆都尉”,负责从诸国聚敛赋税,西域各国,尤其是与匈奴相邻的天山北麓诸国畏之如虎,不敢抗命。西域东北的蒲类本是一个大国,因其国王曾得罪匈奴,单于遂徙其壮民六千多人于匈奴右部阿恶地,号曰“阿恶国”,其老弱逃亡于山谷间,才得以保存国号,但从此一蹶不振。匈奴对西域各国的生杀予夺,由此可见一斑。如果汉朝不能将匈奴势力逐出西域,就无法避免匈奴从其右部卷土重来,边境战争的胜利也就不可能巩固。在这种形势下,争取西域遂成为汉匈战争的新焦点。
大约在漠北之战结束前后,武帝数次向张骞询问大夏诸国的情况。张骞因始通西域及随大将军卫青出征有功,在元朔六年(前123年)被封为博望侯,元狩二年(前121年)因延误战机当斩,赎为庶人。wωw奇Qìsuu书còm网所以张骞见武帝垂询西域事宜,非常想再次立功复封,于是向武帝建议遣使联络西域北部强国乌孙,招其返归河西故地,同时遣公主出嫁,与乌孙结为昆弟,即可以断绝匈奴右臂,又可以招抚大夏诸国。武帝同意张骞的见解,派遣他再次出使西域。
元狩四年,张骞被任命为中郎将,率领一支三百多人的庞大使团,其中设有多名副使,每人均备马二匹,携带牛羊万头,币帛等财物不可计数,浩浩荡荡地向西域进发。这时河西走廊已经掌握在汉朝的手中,张骞不必再担心匈奴轻骑的骚扰,经由龟兹(今新疆库车一带)西行,顺利地抵达乌孙。然而此时乌孙正发生内乱,乌孙昆莫猎骄靡(昆莫是乌孙王号,又作昆弥;猎骄靡是名字)的次子与长孙因争夺太子之位而起兵相攻。昆莫年老,无力制止,只求自保。在这种形势下,乌孙当然无暇考虑与汉结盟的问题;况且乌孙邻近匈奴,服属已久,而对汉朝的情况却不甚清楚。虽然张骞一再宣扬大汉国威,厚赠财物,允诺以汉公主和亲,但是依然无法与乌孙缔结盟约。不过,乌孙见汉使气度非凡,礼物丰厚,推测汉朝应是一个大国,所以热情款待,并应允派专使赴汉致谢。张骞分遣副使等赴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等国后,于元鼎二年(前115年)与乌孙数十人返回长安。随后,张骞所遣副使也陆续与各国派遣的赴汉答谢的使者返回。从此之后,汉与西域的联系日益密切起来,每年都有许多批汉朝使团或商队穿行西域各国之间,足迹遍及西域,甚至更远的地区,中原的丝织品等通过西域源源不断地输向西方,形成了一条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
张骞回长安后不久去世,但他在二次出使时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的顽强毅力,以及与各国交往时宽宏友善的诚恳态度,在西域各国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在他死后,许多出使西域的汉使都自称“博望侯”,试图以此取得各国的信任。司马迁称赞张骞通西域的壮举有“凿空”之功,决非虚言。
二、二征大宛与五夺车师
自从张骞二通西域后,汉与西域诸国的交往日渐密切,南北二道均已开通。大体上南道是出玉门关或阳关,至楼兰(都城楼兰,故址在罗布泊西北孔雀河南岸。昭帝时改国名为鄯善,迁都于罗布泊西南的抒泥城,即今新疆若羌)后沿塔里木盆地南缘与昆仑山北麓间通道西行;北路也是出玉门关或阳关,至楼兰后沿新疆中部天山南麓与塔里木盆地北缘之间的通道西行;南北二路在疏勒(王治今新疆喀什)会合,而后再逾葱岭至大宛、康居诸国。张骞“凿空”西域后,汉使与商旅们频繁地出现在南北二道之上,严重威胁到匈奴在西域的统治,匈奴当然不肯坐视。这时西域诸国尚处于匈奴的统治之下,尤其是对地处中原与西域交通要冲的楼兰与车师的控制更为严密。随着汉使往来的日渐增多,楼兰、车师等当道诸国供应食物,应接不暇,何况还有许多不法之徒混迹于使团之中,私带官物,依仗大汉的声威,强买强卖,勒索财物,更是引起诸国的反感。因此,楼兰、车师等国在匈奴的唆使与支持下,阻断交通,劫杀汉使。如果不断然采取措施,西域的交通存在着被匈奴重新阻断的可能。因此,武帝决心以武力保卫西域道路的畅通。
元封三年(前108年),武帝派遣将军赵破奴率数万骑击楼兰、车师,曾经出使过楼兰的使者王恢奉命佐助赵破奴。王恢先率轻骑七百人突袭楼兰,俘获楼兰王;随后,赵破奴率数万兵击破车师。此役是汉军在西域进行的第一次军事行动,不仅保障了敦煌以西的交通安全,汉长城也延伸至玉门关;而且也向西域诸国显示了汉朝强大的军事实力,对动摇于匈奴与汉朝之间的西域诸国起到了强烈的震慑作用。楼兰王向汉朝称臣献贡,与匈奴的关系逐渐疏远。元封六年,乌孙遣使至汉,请求和亲。在这种形势下,匈奴怨恨乌孙、楼兰,而集中全力经营车师,并联合大宛等国,扣留或截杀大月氏、大夏等国与汉朝的使团及商队,骚扰阻断丝路西段的交通。为了打破匈奴对大宛的控制,并夺取汗血马,武帝因此发动二伐大宛的战役。
大宛位于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是西域南北二道会合后西行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以盛产汗血马而闻名。太初元年(前104年),武帝听说大宛贰师城有善马,非常想获得大宛善马改良中原马种,于是命期门郎车令携千金及金马前往大宛交换。大宛距汉遥远,素来只敬畏匈奴,又自珍宝马,所以拒绝了汉使的请求。车令是一介武夫,被拒绝后怒气冲天,厉声辱骂,椎破金马后起程回国。大宛王毋寡与贵臣受辱后也大怒,于是勾结位于其东边的郁成王拦路截杀车令等人,尽掠财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