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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梁祝篇)》第8章

作者:左晴雯 字数:2737 书籍:双飞(梁祝篇)

  “贤弟,有些地方你真是过于固执了。我在你脚头睡个一天二天,又有什么要紧的。”

  “梁兄说得是。只是小弟乃是病人,若是传染给梁兄便不好了。而且小弟在家中自小就是独睡,现在两人同睡,恐怕会睡不着。”

  银心听了也暗暗喊糟,“梁相公,这可是我们当书僮的事呀。”

  梁山伯笑着敲了一下银心的头,“说的不错,是你书僮的事。可是真到了病人叫唤的时候,我怕睡在外屋的人都醒了,你还在那里会周公呢。这件事情休要学你家公子一味固执,这脚头两三晚,我是睡定了。”

  祝英台和银心对望了一眼,知道梁山伯是好意,也不好再推脱。“银心,今晚你就不必在我房里睡了。真有什么事,我再叫你。我自己事,我自己知道。”

  “这就对了。你看你周身像火烧一‘般烫人,这个时候,你还讲什么客气?”一边说着一边就去解祝英台的衣衫,“为兄帮你脱了外面的长衫,这样可以睡得舒服些。”

  “不行!”银心大叫,“脱不得!”

  梁山伯吓了一大跳,抬首诧异地看向银心,“为什么?”

  “因为……因为……”银心嗫嚅着看着梁山伯,不知该怎么说。

  “哦,这是有缘由的。”看了银心一眼,祝英台接口道:“我幼年时生过一场重病,险些性命不保。当时家父在菩萨面前许过愿,只要我能痊愈,十六岁之前睡觉都是不脱衣裳的。,’

  梁山伯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不过这都是鬼神的说法,怎么连贤弟也被迷惑住了。,’

  说罢抱了被子枕头一齐放在床外边,打算入睡。

  祝英台见他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不觉羞红了脸。望了一望帐子,又望了望梁山伯,咬了咬唇。“好,梁兄可以睡在脚头。只是小弟自小有个习惯——小弟与别人同榻,时,必须弄个纸盒子,里面要装满了灰。睡觉的时候,谁要是不留神,弄洒了纸盒子里的灰土,那第二天可是要受罚的。”

  梁山伯见祝英台语气坚决,无奈地叹道:“也罢,愚兄还有几本书要看,今晚就一边看书,一边陪着贤弟吧。”说罢,在长案上点了一支烛,就着那支烛光,侧身坐着开始看书。

  祝英台默然无语。半晌,翻了个身面向床里睡去。

  见她似乎是睡着了,梁山伯苦笑着摇头。他不知道他这个贤弟,为何这般古怪。但他知道,今夜他注定无法入眠了……

  ※※※※※※※※※※※※※※※※※※※※

  “孩子,你不认得我是谁吗?”妇人慈爱地看着祝英台,眼底有着模糊的忧伤。

  “你是……”祝英台奋力地拨动着前方层层的浓雾,努力地想要看清那张脸。

  “我是娘呀,孩子,我是娘啊……”

  “娘?”祝英台困惑地低语,她的记忆中早已不记得娘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来,到我这儿来,见到我你就会想起来了,英台。”

  祝英台一步一步慢慢走进,眼前模糊不清的脸孔渐渐开始变得清晰。好熟悉的容貌,那眉目之间与她竟是如此的相似。“娘——’’

  妇人爱怜地把她揽人怀中。祝英台满足地浅笑,难得地有几份孩子气。是了,她一定是娘,只有娘的怀抱才会如此的温暖。“娘……,’她有好多的话要和娘说。

  慢慢地伸尹想要去抚摸着妇人的脸,却只摸到一片空虚。“娘?!”祝英台惊恐地看着妇人的脸在眼前淡去。

  “娘——”祝英台大叫着醒来,“娘,不要走……。。。。”

  听着床上有响动,梁山伯放下书走向床边,“贤弟,怎么了?”

  祝英台咬唇摇头,“没事。”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湿润。刚刚梦中那老妇人的眉目之间与她竟是那般的相似,娘如果还在世的话,也该是这般慈祥吧?

  梁山伯伸手在她头上一摸,还是非常烫人。“今日已经夜深,看病是来不及了。明天一早,请位郎中来给你瞧瞧可好?”

  “这事儿明天再说吧……”祝英台望着帐顶望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

  梁山伯点头,想起和她说了这许久的话,恐怕问多于引得她不高兴,所以也不敢再问下去。默默地走回案前,继续看书。

  过了许久,见祝英台似乎又睡着了,想了想终觉得不放心。走到床头边,见她是脸朝外闭着双眼的,大概是睡着了。也不敢惊吵她,只用手伸进被里往祝英台的手心上轻轻地摸了一摸,觉得她的手心虽然还是有些热,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烫人了。再看看她的脸上,也不像刚喝完酒时那样红了。

  其实,祝英台并没有睡着。梁山伯抚摸着她的手,立刻就抽了回去;祝英台原以为他还要再摸一下头,就只是装睡,但是他却并不摸头,就轻轻地走开了。

  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梁山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书。侧脸在烛火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梁兄。”祝英台凝视着梁山伯的侧影,无声轻喃。忽然间,她的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第五章

  冬去夏来。转眼间,又是盛夏。

  明天便是六月六,芒种。这是风俗中盛夏将至、送花神归去的日子。

  房门紧闭,香汤馥郁,罗幕低垂,焚香沐浴

  送春归。绿豆、百合、冰片各三钱,滑石、白附子、白芷、白檀香、松香各五钱研粗末,装纱布袋煎汤浸浴,可使肌肤白润细腻。

  轻撩盆中的水,祝英台无声地叹息,如今这些往年送春必有的沐浴习惯对于她来讲都已是奢侈的妄想了,她现在只求能好好地洗净身子就好。梁山伯一早便被周士章叫去了,虽说她不清楚周士章找梁山伯有什么事,但是她有种感觉)——周士章是故意要支开梁山伯的。扯动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也许这是师母的好意吧。

  出得堂来,银心已焚好了一炉檀香。窗外细雨方停,竹枝上枝叶交缠,半晌滴落一滴雨水。还有交叉茂密的地方,叶子铺张得像一把伞一样,青得可人。树上却系着各色丝绢扎成的假花和幡条。丝绸的条子上写着各花神的名字,然而春去无踪,这般挽留也只是枉然。

  “贤弟——贤弟可在?”梁山伯在门外轻声呼唤。

  祝英台看了看银心,银心会意地过去开门。“梁相公请进来说话吧。”

  “夫子找粱兄何事?”

  “哦,也没有什么,只是问问功课罢了。”上次推选贤良方正的事,被别人弄权抢夺了去,周士章对此很是愤愤不平。梁山伯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更加用功。”贤弟昨日说过想去送春,学馆明日放假,正好可以同贤弟一同前往了。“

  祝英台垂眼盈盈浅笑,遮住眼中的喜悦,”好。“

  ※※※※※※※※※※※※※※※※※※※

  岸堤春暮,柳色葱笼。然而绵绵的细雨却阻挡住了送春的人流,今年的送神会,游人寥寥无几。一阵秦筝之声自湖面传来,弹的是名曲《高山流水》。其韵悠扬仿若行云流水,时而如云雾萦绕于高山之巅,时而如寒水淙淙铮铮细流于幽

  涧中。一段激越如万壑争流的跌宕起伏的旋律后,音势复又转为轻柔,宛如轻舟已过巫峡,只留有余波激石。

  一艘小小的画舫在烟水迷蒙的湖心缓缓轻漾。画舫造型雅致,中间的船舱仅小小一间,主要以竹建造。大概船已经用了很久,原本精致的图案花纹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船体也开始呈现为深绿色。船侧的窗子上挂着淡青的轻纱,舱外有一处用来遮阳蔽雨的凉棚,也是用竹片编制的。衬着横于远处的淡淡青山与其下的碧水波光,此景直可入画。

  祝英台罩了件白春衫,头绾银纱罗巾,双睫轻垂,低眉含笑抚挑筝弦。皓腕如玉,纤手轻轻一拨,清泠的乐声婉转流出,透过纱幕回旋在青天碧水间,窗外的湖光山色在琴声中慢慢地褪作了一幅淡墨的背景。梁山伯静静地站在窗前听她弹筝,浅品一口香茗,只觉异常清雅芳香。他一

  个寒门学子,每日里只知埋头苦读,若刁;是祝英台说要来送春,他几时曾有过这种兴致?回首微笑着看看祝英台,讶异于她竟然会有如此才艺。一阵微雨随风飘落,潮湿的空气与清凉的水雾扑面而来,梁山伯一时兴起,曼声吟道。”春水碧云天,画船听雨眠。“

  雨渐渐地住了,暮色渐露。天上的片片云朵倒映在水中悠然飘游尚未隐去,明月却已自天边浅浅浮出。

  一曲既尽,余音袅袅。祝英台抬眸,眼中爱意盈盈,低声接道:”船中人似月,皓腕凝双雪。

  ”嗳,不妥不妥,“梁山伯大摇其头,”我们两个大男人,怎能用皓腕凝双雪?这句不妥不妥。“

  祝英台咬唇不语,梁山伯人虽好,只是有时却太过迂腐丁。暗自叹息一声,指尖轻挑,琴音

  再度响起。激越处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幽咽时如杜鹃啼血,声声是泪。他,几时能明白她的心?

  ※※※※※※※※※※※※※※※※※※※

  船舱太小,只能容下两人,四九和银心便退到舱外的凉棚里。听着舱内的琴声,四九忍不住赞道:”银心,想不到你家公子的琴弹得这么好听。“

  银心斜睇了他一眼,”你也会听琴?“

  四九搔搔头,”嘿嘿“一笑,”我哪里懂得听什么琴呀?不过是觉得好听罢了。“

  银心冷哼一声,也不去理他。

  四九拉了拉银心的衣袖,道:“人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你说,我们两家的相公还有你我二人同渡一船,是不是也是修来的缘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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