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梁默甩过一个信封,王金伟拿过去一看,信封里是他出入情人家的照片,“八卦大家都爱看的。”
“哦,”王金伟恍然大悟地看了梁默一眼,“难怪你这么有底气。”
梁默坚强地冷笑。“我也不想这样,好歹我们也是20多年的情分,可你实在是做得让人寒心了。”
“是啊,梁默,”王金伟叹息,“就像你说的,我们怎么也是20多年的情分,可你怎么就能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呢?”
梁默刚才势在必得的表情现在如同猛地被人放了一枪,她愕然的表情持续了三秒,但她立刻把脸上的神情涂匀,虽然无法再回到刚才的底气,但是至少依然能镇定下来。“什么男人?”
王金伟看着梁默,眼神中闪现着一团含混不清的意味,梁默的这股气焰糊弄外人可以,可是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显然是不够明智的。这样不明智的举动由和自己生活了20年的女人做出来,确实是会让王金伟升出一股悲悯,他真的并不想由自己来宣判梁默的彻底失败。
第138节:国王爱上鹦鹉螺(138)
“他叫苏活对吧。这个男人是我雇来的,没什么特别的目的,留一手嘛,对吧,我是生意人。”王金伟口气稀松,看着梁默骤然间变成死灰状,王金伟弯下腰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取出一个密封的包,“拿去看看吧。”
8、
我中午到食堂吃饭,回来时,我的座位上是一张得意嚣张的笑脸。
“戴然。”陆冉对我挥挥手,“等你半天了。”
有几个同事抬头看着我们。
“有什么事儿到会议室说。”
“好啊!”陆冉歪过脑袋对我灿烂地笑笑。
开了会议室的门,我对陆冉说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喜事儿,”她看着我,将一份装帧极度精美的请柬递给我,“这是我和王锐的订婚仪式请柬,你到时候来。”
我看着她。我说你满意了。
“我挺满意的。”陆冉冲我点点头,那个姿态大可以用彬彬有礼来形容,然后她说,“确实的,戴然,所有的事儿都是我安排的。”
她话音未落,我一记耳光抽上去。
陆冉忽然就对我笑了,说老实话我下手挺重,但是陆冉连脸都没有捂,只是有短促的失神,不过表情又重新丰盈起来。
那张请柬掉到地上,她蹲下来把请柬捡起来,再次放到我面前,她用一种极为揣摩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动物园观光者饶有兴味地盯着被困笼中的动物将作出的反应。
“戴然,”她微笑,“就算你现在扔一百遍,我都会替你捡一百遍,因为什么呢,因为——我,可怜你。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对你最大的建议也只能是你这辈子投胎没有投好,你当然很努力,你每一件事都很努力啊,可是看看你努力的下场,你啊,根本就是输了呢。”
9、
我在企划部每天装出干劲十足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生活就像一条河流,我在河畔之上假装出来的傀儡般的身影有多高,在河水中倒映出来的阴影就有多大,我越是强装欢笑,越是感觉自己要被河中自己的恐惧给吸食进去。
而我曾经自以为的坚持也被陆冉的那一番话给彻底打碎了。
尽管她作为敌人,她一眼就那么轻易地洞穿了我的伪装,每次当我想要再继续佯装坚强奋进的时候,陆冉的这些字字句句就准确地在我耳畔回响。
回到家里,林娇已经出院了,这次的殴打后,她似乎变得孱弱了,我很感谢和震惊于她在那一天的反应,但是要我对她的感情升温,那并不可能。
毕竟,她做了那么一件让我恶心的事情。
10、
王锐放学后回家,在自己家的楼下,几辆警车停在那。他从他们身边穿过的时候,听见两个警察的谈论。
“真可怜,怎么就跳楼了,她老公可是大金主。”一个人啧啧叹息。
第139节:国王爱上鹦鹉螺(139)
王锐的腿僵在地上,他清楚地听见自己体内发出喀嚓一声响,如同断裂的甘蔗一般。他想回头,但是身体全不听指挥,他感觉自己要是扭一下脖子,脖子就会彻底地断开。“你们说谁跳楼了?”
两个公安员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
他们说:“六楼的,跳楼了。”
“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呢?我为什么还能站在地上呢?为什么电视里的人遭遇晴天霹雳会晕倒,我现在却不会晕倒呢。”
王锐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这具年轻、新鲜、依然懵懂鲜活着的躯体,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当他的眼神挪到那块平地时,看见地上盛溅如鲜花的血迹,他难以抑制地呕吐起来,翻江倒海倾其所有地吐。这时他的手机提醒他接收到一封定时发信的Email,他认出发信的邮箱是母亲的,在这封Email里母亲详述了一切和自己的愧疚,说她是真的无颜在这个世界上苟活。
王锐没走电梯,他蹒跚地上楼,开门后,他看见黑暗中的一个人形,王金伟坐在客厅里,客厅里没开灯。
王锐在玄关处顿了一下,然后几乎是飞扑进去,和王金伟扭打在一起,黑暗中两个胖瘦不一高矮不一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只听见沉闷的击打声和家具翻滚、瓷器从装饰柜上掉下来碎裂的声音以及王金伟吃力的呼吸呻吟和浓烈稠密的痰音。王锐死死地掐着王金伟的脖子,刚才在地上滚的过程中,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瓷片的割伤,王锐身上的伤口流淌着鲜血。
当王锐完全骑坐在王金伟身上,整个客厅都充盈着王金伟的喘息,配合着欲雨的天气,低气压更是加重了王金伟的呼吸,他在黑暗中依然清楚分辨出儿子对他高抬欲击的拳头。
“你打。”他对身上颤抖的儿子说,尽管是他的所为让梁默走上了绝路,但是那是自己跟梁默的事,王金伟的脸和腿火辣辣地疼,他忽然为自己所处的位置震怒而感到可耻和愤怒,他仍然是那个儿子无法战胜的父亲,而从儿子愈加厉害的颤抖中,他像往常一样熟稔地抓住了儿子的软肋。
儿子的手在空中僵住。
王金伟徐徐的笑声传来,这种声音一如往常充满了父权的神圣和狰狞。他知道尽管自己现在被儿子骑在身下,但是他的灵魂再一次地驾驭住了他。可是王锐一记重击,王金伟立刻感到鼻子软了,一股温热的血液顺着自己的脸颊和嘴巴流了下来。
王锐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完全四分五裂了。
王锐从王金伟的身体上滚下来,他感到疲惫,至深的疲惫,每一块肌肉都在硬化,每一滴血液都沉重得像钢水。刚才那一击的沉重王锐自己清楚,所以父亲现在一声不吭,用沉默挽救自己最后落败的尊严,这更加让王锐心如刀绞。
第140节:国王爱上鹦鹉螺(140)
他抬头看着窗外,阴了两天但毫无动静的天空终于一泻如注。下午五点钟,但是天空浓黑如墨。
夏天总是有这么多的雨。
总是有这么多的雨。
11、
我每天在企划部表现得非常坚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通过自己的表率来让企划部更稳定一些,因为这里的每一寸都蕴藏着李易的心血,我听过李易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是家常便饭。
大家都只看到了李易从来的不解释,他的傲慢,其实他两眼的血丝就是最有力的解释。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王锐出现在我面前时,而且眼睛红红的时候,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我忽然心里升起从来没有过的厌恶。这些厌恶拥堵在我的喉头,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我看着面前的他,富裕的家庭,健在的双亲,获取李政道奖学金,代表国家出征物理竞赛,这样的人生,他居然还他妈红了眼睛。我冷漠地看着他。“你的请柬我收到了,陆冉准你假让你再送一趟?”
面前的王锐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依然穿着白色的衣服,裤子和球鞋,干净得不沾任何的尘埃。“戴然,你要开心一点。”
面对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我真是觉得他越来越有喜感了。
“我开心?”我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孩,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算高兴了也会装不高兴,因为这样王锐就会说各种笑话来哄我,他跟我讲过那么多笑话Qī.shū.ωǎng.,都没有这句冷笑话有意思,我一直笑到眼泪出来,“王锐,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要不就跟陆冉一样坦率地坏一坏,也行。你装什么可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过?你简直就是完美人生的代表你知不知道,我都不敢想五年后你会发达成什么样,强强联手,如花美眷,男才女貌,全世界的人至少99%的人都要在你面前淌口水。”
王锐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眼泪从他清澈忧伤的眼睛里大滴大滴地滑落出来。我没有心疼,只是震惊,震惊之后就是恶心。
“哭?哭什么?你快当新郎官了你哭什么!”
我忽然想到李易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缝针都一点表情没有的脸,这种落差让我一下子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真是懦弱恶心到不行。
想着那天的李易,我的心里忽然一阵针扎。
“你给我滚。”我突然说,我连跟王锐废话都不愿意了,我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儿话太多了,应该大脚劲射把王锐直接跟蹬出去。
面前的王锐越擦眼泪越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发抖得像一片飓风中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