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4章

《在亚洲的星空下》第4章

作者:林如是 字数:2710 书籍:在亚洲的星空下

  所以,他不肯收我,不肯背那个黑锅。

  所以,舒马兹杨才会问我那一句,质疑我真否跟曼因坦教授学习过。

  弄通了这些曲折,我的脸蓦然胀红起来,觉得无比的羞辱。几乎口吃,笨拙地辩解,还有点防卫。

  “你也看过介绍信了不是吗?从我到维也纳,我就跟着曼因坦教授。如果不是教授身体欠安——”我没往下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如果不是曼因坦教授健康情形不好,我干么到柏林来受你们这班自以为是的家伙侮辱!

  舒马兹杨还是那不动如山的姿态表情,口气却十分不客气。

  “同样一首曲子,你弹两遍,却一南一北,诠释的主题像各在寒热两带。而且,音准奇差。拍子抓不准不说,同一处的地方,你弹出不同音符的就有六次之多。甚王,到了尾音还变调。别告诉我,你科班出身,学了十多年的琴,还跟着曼因坦教授那样的大师学习过。”

  他毫不留情,犀利的批评像锐利一样,凶猛的刺入我心脏,没让我有招架的余地。

  我张大眼睛嘴巴瞪着他,看着我自己的心脏淌出血,却不能不诧讶佩服他。这舒马兹杨尽管已经被浪花淘去得退到潮流的老远,毕竟不是浪得虚名。

  我弹的那首曲子,是我爹为我母亲大人作的,曲名叫“星空下的情人”。他们在维也纳星光灿烂的夜空下相遇订盟约。我从小听到大,但它从来没有外传过。舒马兹杨才听我弹了两遍,就能指出我弹得不相符的地方,甚至结尾时走了调,我不得不佩服他——是真的有些才华的。

  他初听这首曲子,当然不知我弹对弹错,但他让我再弹一次,立刻抓出了不相符的地方。甚至,他指出了我最要命的缺点。

  他说我“音准奇差”,有一点冤枉我。虽然我不像他一样音准那么好,听过才一遍两遍的曲子,便能准确无误地指出错误的地方;不过,辨音识符,那一点耳力还是有的。

  但是,我无法准确地抓住节拍。

  抓不准节拍,技巧性的东西就弹不好。其实,没有一首曲子不要求技巧的。技巧是必须的,是基础的,是骨架,是血肉。情感的诠释则是另一层的东西。灵魂吧。

  无论如何,没有技巧就等于没有技艺,这是我最要命的缺点。就好像练了十几年功夫的人,马步蹲不稳一样;或者学了十多年芭蕾的人,底盘功夫练不好,跳得再高再出色也是枉然。

  曼因坦教授为什么收我?我也疑惑过。但我没敢多问,怕真相总是令人难堪。

  但舒马兹杨却是毫不客气留情地地令我难堪。

  “我承认,我的技巧,呃,是有些不足,可是——”我胀红着脸,为自己辩护:“音乐不光只是技巧就足够。曼因坦教授说过,我的琴是有感情的,有我自己的灵魂——”

  “感情?”舒马兹杨嗤一声,忽然凑向我。“任你感情再丰富,缺乏技巧弹出来的也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退开身子。“依我看,你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这辈子若当个钢琴老师就算是最大的成就。”

  够毒了。这么直接这么恶毒的话——他要激我哭吗?

  我难堪地僵在那里。空气中残滞着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缠绕不去。

  如果我还有一点自尊,这时候我就应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但我没动。不能意气用事。我负担不起。

  我只是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开口赶人。

  我们面对面互相望着,像爱情电影里头的男女主角那般互相凝视着。可当然,不可能那么缠绵。

  舒马兹杨地中海似的蓝眼珠里头没有深邃的阳光。

  他高,起码有六尺;黑色的微乱参差的发;鼻梁挺,刀削一般;浓眉像剑,聚敛的,不张扬的;表情不带笑,海洋蓝的眼珠也没暖意,有距离的。除了那头黑发和麦褐色的肌肤,看不出他有任何东方的血统。

  我发现,大凡白色人种,只要是黑色头发的,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但那黑必须是暗夜的黑,纯粹的黑,东方黎明前的黑,像舒马兹杨那样,不能杂有其它色染。

  我有点明白,当初他为什么能掀起那样高且大的浪潮。虽然是才华的世界,但外表一向是个利器。英俊美丽有魅力的人从来不会吃亏。

  呵,我母亲大人说的,可正是这个涵义?

  我承认舒马兹杨迷人、有魅力,但我没有看呆。意不乱,情也不迷。我等着宣判。

  “我都说得那么白了,你还想跟着我吗?”他终于开尊口,没有太大的动作。

  我低下头。“我会很努力学习,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表情让我说下下去。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放弃,却听舒马兹杨冷淡说:

  “奥尔夫说了,他没余暇再多收学生;其他的老师我想也大概都很忙。但你是曼因坦教授介绍过来的,我又不能拒绝你。没办法了,只好由我来了。”

  我猛抬头。“你是说——”

  舒马兹杨蓝眼淡淡,没有再重复的意思。

  我想道谢,又觉得不合时宜。微微鞠个躬,准备离开。

  “等等,”他叫住我,“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星空下的情人。是我父亲为我母亲作的。”

  听我这么说,舒马兹杨微微扯动嘴角,没再说什么。

  那不是笑。我看得出来。

  但我也不能怎么样。我觉得,我有一半的命运交到他手上了。

  忐忑归忐忑,还是得闯一闯。

  在厨房温牛奶边切水果边吃时,安鲁德走进来。

  我正张开嘴巴,打算把吃到最后一口的蕃茄送进去,手已经举到半空中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若无其事地把蕃茄放进嘴巴里。

  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我没必要在他面前维持形象。

  “早。”不早了,都快十点了。

  安德鲁穿着睡衣,胸前敞开着,露出浓密的胸毛。

  昨天晚上他又跑来,这个周末大抵就这样住下来。

  我把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

  “你就吃这个?”安德鲁倒了一杯咖啡,指指我的水果。

  我“嗯”一声,嘴巴里还有东西。

  我鲜少这样跟他说话。平常在这中间,一定都夹有李红。

  “听李红说,你是学音乐的?”安德鲁侧靠着流理台,没打算离开。

  “嗯。”我又应一声,继续喝我的牛奶,一边咬了一口苹果。

  屋子暖气还算强,但我看安德鲁这样坦胸暴露,还是觉得冷飕起来。

  “专攻什么?小提琴?钢琴?长笛……”

  “钢琴。”

  “在哪儿?”安德鲁好像问出兴味。

  “舒马兹音乐学院。”

  “喔。能进得去,那你一定有点本事了。”

  看来“舒马兹音乐学院”在柏林真是小有名气,连安德鲁这样在钱坑里打混的人都知道。

  我知道,我这样批评安鲁德有失厚道。索性不说话,专心吃我的早餐,打算吃完出门和杜介廷约会。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理儿。”安德鲁眯了眯眼。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红就进来了,披了件薄毛长外套,里头穿的是黑色透明的薄纱睡衣。

  一月下雪天,穿这样睡觉,算是服了她,

  李红一进厨房就腻着安德鲁,也不去梳洗,虎视耽耽的,不会太形于色,但足够让人看清她的“主权”就是。

  我很明白,一点都不会嗤之以鼻。换作是杜介廷,我也不放心他跟李红单独相处超过十分钟。

  “你起来了?我正跟理儿在聊天呢。”安德鲁一手环住李红的腰,亲了亲她。

  “聊什么?”李红将他还在喝的咖啡拿过去喝了起来。

  “聊音乐。”没了咖啡在手,安德鲁两只手干脆全环住李红,低俯吻她的脖子。“我刚刚才知道理儿是‘舒马兹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了不起!”

  他的态度尽管戏谑,但也不讽刺就是。李红说:“你真的进去了?跟谁学习?”

  显然李红并不看好我。也难怪,我自己也不看好我自己。

  “舒马兹杨。”回答得也就无所谓。

  “他?”李红的反应令我意外。她像是一呆,眼底竟有一缕艳羡。

  安德鲁倒可惜般叫起来:“怎么是他!他已经过气了。好歹也要跟着卡尔奥尔夫或者施莱尔才有前途。”

  说得中肯,而且确实,百分之百的政治正确。

  柏林乐坛上,甚至整个德国及欧陆,奥尔夫和施莱尔都算是一号人物,更重要的是,那声势是现在进行式。

  安德鲁的反应我一点都不意外,扯嘴笑一下,应付过去。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李红倒像感兴趣,兴致勃勃的问我。

  “下星期。”她好奇,我反倒奇怪。

  “没想到舒马兹杨会亲自收你。他一般是不收背景普通的学生的。我看你也没什么特出的地方……”李红上上下打量我,嘴角的弧度是下弯的,吐出来的口气就有那么点酸了:“当然哪,舒马兹杨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其实没那么夸张,交一两个女朋友,甚三四五个女朋友,在现代这个社会又算得上什么。

  “你别吓理儿,害她不敢去上课了,我的小红子。”安德鲁哈哈大笑,搂紧了李红吻她的脖子,一双大手在她的身上搓揉。

  他们不避讳,通常我也不大惊小怪。继续吃我的水果。

  心底却不得不想:人真的是有磁场的差别。

  “我没吓她,我是好心提醒她。”李红撇嘴说:“你没见过舒马兹杨吧?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