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落‘花’,太后吩咐传膳,我站在‘门’口左望右望,就是没见皇上的身影。
忍着不问任何人,这次回宫后,感觉自己失掉了以前的那种坦然。无所谓才没忌讳,现在心境变了,反而诸多考量,就怕不小心沦为宫里的笑柄。
这一路,和皇上一起经历了许多,两个人朝夕相处,同车而行,共桌而食,对外自然挂的是姐弟的招牌。但即使是亲姐弟,也不见得有这般亲密,毕竟大家都不是孩子了,成年的姐弟也是要讲男‘女’之防、内外之别的。
最后,还是太后亲自出来找人:“音音,在等皇上吗?不用等了,皇上今天在雍华宫大宴群臣,庆祝皇上凯旋归朝,同时向他们募捐赈灾。”
我笑了起来:“皇上一路募捐还没够啊,又到宫里募起来了。”
太后悄悄告诉我:“这是琰亲王在早朝时提议的,他自己首先认捐了十万两。”
果然留了一手,西京的府库被宋方搬空了,他还有钱赈灾。都说狡兔三窟,我看这人三窟都不只,连严横都未必是他最后的底牌。
可惜此前已经有成都王捐出全部家产,并获得了“贤王”的美誉,他现在作秀效果会差很多,因为有跟风的嫌疑。
在紫薇阁的餐厅坐下后,我问起了昨天晚上没问的问题----之所以没问,是觉得母‘女’久别重逢,又是深宵,实在不是谈国事的时候。“太后,朝廷应该下拨了赈灾款吧?”
太后点了点头:“是啊,一个多月前就下拨了。”
“可我们在益州没收到任何款项。”
太后有些诧异:“不会吧。因为是赈灾款。救灾如救火。一切手续都简化了。也特别颁下旨令。各阁部州府不许截留。要按分配比例百分之百实放。否则。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如果这样地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益州不在朝廷地赈灾名单上?”
太后想了想说:“应该在吧。那地方地灾情也‘挺’严重地。灾情报告我还有点印象。好像说有一条倒流河溃堤了。”
我忙道:“对对。就是倒流河溃堤。淹了几个县。有地县受灾面积超过了全境地一半。”
太后招手叫崔总管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崔总管答应着出去了。
等我们移到茗湘阁吃茶地时候。崔总管拿着一本册子回来了。太后当着我地面翻了一遍。然后又回头重翻了一遍。
我试探着问:“上面是不是没有益州地名字?”
太后答:“还没找到。”
我摇着头道:“不用找了,肯定没有。”
太后震怒地一拍扶手:“在哀家眼皮底下也敢搞鬼。活得不耐烦了!去,把冯易给我叫来。”
崔总管垂手道:“冯大人恐怕在出席皇上的宴会。”
太后愈怒:“我管他在干嘛,哀家召见他。难道还要挑黄道吉日?”
崔总管的腰越发弯了,说出的话却带着隐隐的调侃:“冯大人这会儿巴不得太后召见呢,正好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场,省下了一笔钱。”
太后这才没催了,周围‘侍’立地太监趁机讲了几个关于冯易如何小气的笑话,才总算让太后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甚至抿嘴笑了笑。
虽然事情本身确有可笑之处,我却笑不出来。
想不到琰亲王的势力这么大,根扎得这么深。难怪他要谋反了,一个已经掌控了整个朝廷的宗室亲王,不想自己坐上金銮殿才有鬼。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母后,这赈灾册子是水淹西京之前造的还是之后造的?”
太后说:“造册肯定是之前,就不知道他们后来是否修正过。”
我越想越不对劲,皇上这次去益州完全是临时决定,而且距此不超过半个月。如果这册子是一个月前就造好了的,那些人又不会未卜先知。如何料定皇上会去益州,因而把益州从赈灾名单上去掉了呢?“不管是否修正过,我敢肯定,这册子不是原来的册子,换句话说,这册子是专‘门’伪造出来应付太后查对地。”
太后吃惊地看着我:“你是说,原始名册上有益州?”
“肯定有,既然益州也是重灾区,为什么没有?”
太后不解地问:“那后来为何又伪造一份没有益州的名册呢?你要知道。未经请示擅自划掉一个重灾区的名字属于滥用职权。会受处罚地。”
我轻轻笑了笑:“滥用职权只是受罚而已,顶多降职吧。而且他还可以扯出很正当的理由。比如,黄河一带受灾更严重,更需要赈济,国库的银两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讲得通的,太后听了很可能也只是付之无奈。可如果赈灾名单上有益州,赈灾款也支取了,却没有下发;或朝廷下发了,却被地方恶意截留,那可就是杀头的重罪,因为,这样做明显是冲着皇上去的,跟谋反同一‘性’质了。贪污罪再加上谋反罪,罪无可恕,相比起来,滥用职权又不算什么了。”
太后沉‘吟’片刻,然后问崔总管:“王珏有没有出席今天的宴会?”
崔总管回道:“应该没有,这些天京城宵禁,查得‘挺’严的,王大人每天领着人四处巡逻,这会儿应该……”
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别应该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崔总管忙跪下谢罪,太后说:“起来吧,派人分头去找,一个去雍华宫,一个去提督衙‘门’,不管谁找到了,马上把他给我叫来,要快!”
“是”,崔总管刚要吩咐下去,太后又说:“去雍华宫地人给王珏传话后,自己守在那里别走,等冯易捐完款后把他也带来。”
‘交’代完了,和太后一起退回内室,我这才问:“母后要王珏去查抄兰台阁?”
兰台阁即户部官署,冯易便是户部尚书,但他上头还有一位兰台御史章景淳。只不过章景淳的真正职务是协同丞相总理各部事务的副丞相,属于监管‘性’质,并不直接‘插’手户部的日常事务,像赈灾名册之类的,肯定是冯易负责。
太后道:“兰台阁是官署,那么庄严整肃的地方,岂能查抄。”
“那您叫王珏来……”
“查抄冯府!如果冯易保留了原始名册,多半会放在自己家里,兰台阁里那么多功曹主事,整日进进出出,整理文档之类的也是他们在做,秘密文件根本没地方放。”
“可是”,没有罪证,仅凭我的几句猜测就抄家,“万一抄不出来呢?”
“抄不出来就抄不出来,单是滥用职权这一项,就够抄他家了。”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敢作敢为,如果琰亲王不是先帝临终指定地辅政亲王,辈分上又是太后的小叔子,早被太后赶到天边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