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大夫倒也守信,晚上从乡下出诊回来后,不等我们派人去接,自己带着小僮来了。
这回他比中午看得更仔细,但诊断结果还是一样的:喜脉。
他走的时候,我亲自送到街上,趁四下无人,低声问他:“像我娘这种脉象,是不是百分之一百肯定是有喜了?”
小陆大夫很谨慎地说:“做大夫的,没人敢说那种满话,有时候脉象一样,不见得就是同一种病,还要考虑其他因素。”
我是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喜:“你的意思是,我娘这样,也不见得就是怀孕了?”
可惜他的话还是说得很活泛:“不排除其他可能。”
我紧追着问:“有多大比例呢?”
因为是雨天转‘阴’,无星无月,光线很黯淡,即使站在江边,在点点渔火的映照下,他的表情也只隐约可见。我看他眼睛里带着探究和疑‘惑’问:“记得小姐说,令堂后来改嫁了,既然是有丈夫的,怀孕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我决定跟他说实话,“她后来嫁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但我娘赌咒发誓说她绝对没有‘私’情,就因为这样,事情才显得怪异。我们一路过来也看了不少大夫,有的说怀孕,有的说可能是别的。”
“别的什么?”
其实根本没人说别的----除了梁太医,因为太后故意误导,也因为心存畏惧,一味地含糊其辞之外----其余的,都统一口径说“怀孕了”。
但我还是答:“我也听得也不是很明白。总之都是一些‘妇’科用语。”
小陆大夫思索了一会儿后说:“这样吧。我师傅明后天就会到这里。到时候再跟他会诊一下。他老人家治了几十年‘妇’科病。什么稀奇古怪地病都见过。兴许他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大喜过望。这些天。我们到处打听老陆大夫地行踪。今天住进客栈后。也是立刻把‘侍’卫们分头去打听。有地到现在还没回来。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看来。还是选在江边住下选对了。那么巧附近就有家治‘妇’科病地医馆。更巧地是他竟然是老陆大夫地徒弟。
回到客栈。看我步履轻盈。老板娘笑道:“小姐。令堂地病是不是没事啊。看你这样就知道没事了。”
我也笑容满面地答:“嗯。没什么大问题。但没了保险起见。还是准备再请老陆大夫看看。还有。店里今天好像走了几个客人。空下地房子就不要再租出去了。我们包下。其他地客人走了。房子我们也包下。”
老板娘自然求之不得了。不用租房子就能拿房费。省了多少事啊。不过她又开始担心别地了:“小姐和夫人准备在小店住多久?”
“这个,暂时不能定,要看我娘的身体恢复情况。如果老板娘担心房客接不上。我们走的时候多算三天房钱就是了。”
“小姐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嘴里说不好意思,可也没拒绝,眼睛都快笑得没缝儿了。
我又叮嘱她:“我们不怕‘花’钱,就怕吃的东西不合我娘地口味,所以,你叫你的伙计出去采买的时候都买好点的,比如买鱼一定要新鲜,其他菜也是。我娘现在的身体,吃太多大荤不好,你叫厨房‘弄’清淡点,以素菜为主。”
老板娘不住地点头,头上横‘插’着的一只银钗摇摇‘欲’坠:“是是,小店的厨子会做许多素菜,他在道观学过的。就是怕客人不喜欢,没怎么在牌子上写,等会叫当家的专‘门’写个素菜单子给夫人小姐过目。好不好?”
我“嗯”了一声。她又吱吱唔唔地说:“小店做生意,讲地是诚信。有什么话都说在前头,免得客人说我们不地道。”
我不得不停在楼梯拐角处:“有什么话老板娘尽管说吧。”
她赶上几步蹲在我身边替我搓去裙角上溅的一点泥,口里说:“夫人和小姐想吃清淡食物,小店自然会照办,只是讲究的素菜并不比荤菜便宜呢,比如说炒个‘肉’吧,就是‘肉’丝加辣椒丝,原料不贵,做起来也简单。可是一道八宝全鸭,需要通心莲、笋片、水发香菇、松子仁、核桃仁、蘑菇、青豆、胡萝卜等十几样配料,还要切成绿豆般大小,做成八宝馅心,再用豆腐衣卷包馅心捏成鸭‘腿’、鸭身、鸭头、鸭颈、鸭翅等形状……”
我没听她嗦完就打断说:“不需要这么麻烦,新鲜,清淡,又养人,就够了,至于价钱,那都不是问题,我一再跟你说价钱不是问题地。”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走了,我回房告诉了太后老陆大夫很快就会到樊口的消息,太后也很开心。她自己的病这样古怪,心里肯定着急,只是不愿在我面前流‘露’罢了。
这时,过江去打听消息的江护卫也带着两个手下回来了,我立即告诉他:“不同打听了,老陆大夫明后天就会到小陆大夫的医馆。”
江护卫应了一声,然后禀告说:“夫人,宋方也在江对面住下了,而且付了好几天的定金。”
我首先想到的是,琰亲王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太后的秘密,专‘门’派他跟踪我们来的?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他真是跟踪我们,不应该随便在街上晃‘荡’,轻易让我们发现,反被跟踪了。
想不出所以然,便吩咐江护卫:“你们继续盯着就是了,反正现在老陆大夫不用找了,你们闲着也是闲着。”
“是。”
江护卫答应着去了,太后这才提出自己地看法;“难道是我们想多了,他这次南下纯粹只是投亲访友,并无什么特殊目的?”
我质疑道:“投亲访友也该去亲友家住吧,哪有住客栈的道理。”
太后微笑颔首:“也是哦,那你说呢?”
“琰亲王派他来跟这边的官府勾结?”
“那也该直接住进官府啊。”
我们猜来猜去,最后也没有定论,只得暂时搁置。反正知道了他的住处,派人监视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了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