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什么事了?”看我心急火燎地往回跑,‘弄’珠带着一帮太监宫‘女’追上来问。
我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叫人去留‘春’园看看,看皇上还在不在那里。”
‘弄’珠回道:“宫里着火了,皇上肯定会过来察看吧。”
“那你刚才看见皇上了吗?”
“没。”
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已经有几个机灵的太监往留‘春’园的方向跑去了,待我们赶到时,那儿空无一人,只有负责寻找的太监陆续回来禀报:皇上不在勤政殿,皇上不在承干殿,皇上不在‘春’熙宫,皇上不在流云宫,皇上不在这儿,不在那儿……
我死死扶住‘弄’珠的肩,努力维持镇定,直到小安子也从哪个老鼠‘洞’里被扒拉出来而皇上依然不见时,我才真的慌了神,跑到太后那儿哭着说:“母后,皇上不见了。”
太后揽住我拍抚着:“别慌,别慌,我已经派人去分头找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有刺客那么大胆。”
我提醒她:“上次在祁云海的渤阳侯府,就是白天遇刺啊。”
“那是宫外,宫里戒备森严,外人很难进来的。”
“很难进来流云宫还有人纵火?”
太后不言语了。我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地失态。皇上失踪。太后心里地焦虑程度不亚于我。我却在这里人为地制造紧张气氛。
想到这里。我说了一句:“着火之前。皇上因为一点事正跟我怄气呢。没准儿一个人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我只是随口说出来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太后眼睛一亮:“真地?那很有可能哦。他小时候生气了就躲过几回。把宫里闹得人仰马翻。半夜三更打着灯笼找他。”
原来皇上真有这样地前科。可这次情况不同啊。如果没有那场原因不明地火灾。我会单纯地以为他躲到哪里怄气去了。现在这样。让人没法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心里这样琢磨。口里还笑着附和太后:“那赶紧派人去他小时候躲过地地方找找看。”
太后一面打发人去找。一面把小安子叫到跟前训斥:“你是怎么‘侍’候地。把人‘侍’候丢了都不知道。”
小安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昨儿感了风寒,请太医看了,吃了‘药’在自己屋里‘蒙’头睡觉发汗,没敢到皇上跟前去。”
太后便问:“那今天是谁跟着皇上的?”
小安子报了几个名字,太后叫人去查,还好,那几个人也不在宫里。
这给了我们一点点安慰,至少皇上身边还有‘侍’从。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失踪的。
就在太后准备传九‘门’提督进来下令封城的时候,从一个守‘门’太监那儿终于传来了可靠的消息:皇上带着几个随行微服出宫了,时间大约是未时三刻。
我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就是在留‘春’园等我未至,而后负气出走的。
太后急得直骂:“你怎么不早点说?没见大家都找疯了。”
守‘门’太监道:“奴才起先并不能肯定车里的人就是皇上,只是从车窗帘子那儿晃了一眼。皇上穿皂‘色’圆领衫,头戴巧士冠,奴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直到宫里闹翻了天,才悟到那个有点像皇上地公公真是皇上。”
未等太后发话,我起身道:“母后,这事就‘交’给儿臣吧,儿臣出去找。”
太后不放心:“你上哪儿去找啊。京城那么大。”
我回头笑道:“皇上不会随便跑到街上瞎逛的。如果儿臣猜得没错,他现在应该在一个地方。”
“哪里?”
我伏在太后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在她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匆匆离开了‘春’熙宫,叫了一辆车子直奔宫‘门’的方向而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们地车子在公主府前停了下来。
依旧是大‘门’紧闭,但‘门’环一扣里面就有人厉声问:“谁?”
“公主来了,快开‘门’!”‘弄’珠的气势比他更足。
‘门’开处,守‘门’人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关上‘门’,压低嗓音告诉我:“公主,皇上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在找他的,他现在人在哪儿?”
“朝后园去了,陈总管不让跟,奴才也没敢问。”
陈进兴是小安子失踪那段时间太后派去‘侍’候皇上的太监,因为年纪比小安子大了十来岁,做事比较牢靠吧,皇上封他做了承干殿的总管。小安子回来后,我以为皇上会把这个总管职务还给他一贯宠幸的小安子,结果却没有。小安子是宋方派人找回来的,单是这一点已经让皇上心生隔阂了,所以小安子人虽然回来了,却失去了皇上身边第一得幸太监的地位。
说话间,陈进兴堆着一脸笑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说:“公主,您可来了,奴才脖子都望长了。”
我素来不喜欢这人,觉得远不如小安子顺眼,当下冷冷地说:“宫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你有望长脖子的功夫,为什么不派人进宫通知皇上地去向?”
他打着千说:“奴才何尝不想禀报啊,也知道太后和公主肯定着急,可是皇上严令,不许泄‘露’他的行踪,违者斩!都怪奴才还爱惜这脖子。”
我一摆手,表示不想再听他嗦,他也还算知趣,随即告诉我:“皇上在后园的荷‘花’池边。”
我随着他往后园走,嘴里不满地嘀咕:“现在还去荷‘花’池干什么。都快十月了,荷‘花’早开过了,满眼残荷败柳,有什么好看的。”
陈进兴笑着说:“没有荷‘花’莲蓬不要紧,有鱼啊,皇上已经钓起来两尾大鲤鱼,刚刚还在说,晚膳让公主给他做红烧鱼吃呢。”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望见一个钓鱼地背影就嚷:“您可真会想。还要我做红烧鱼,我会才怪!闹出走,闹失踪,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整得人仰马翻,他老人家倒悠闲得很,在这儿钓鱼,赏荷,玩水……”
“来,这根杆是给你准备的,已经钓起来一条了,你待会儿做自己钓地鱼,朕跟着沾沾光就行了。”他若无其事地把我拉到身边坐下。还把头上的黄罗伞往我这边推了推。
懒得跟他讨论鱼,我直接问:“说吧,为什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他自然不会承认是赌气,扯出的理由是:“在宫里闷得慌,就想出来走走,自然而然地就走到这儿了。”
我叹了一口气:“您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刚才流云宫着火。太后和我本来就够担心了,生怕那些小孩子出事。等到小孩子都救出来,又发现您失踪了,我们差点没急死。”他眼睛看着钓竿说:“流云宫着火的事朕也听说了,本来准备回去的,看火很快就熄了,知道没出什么大事。难得出宫一趟。索‘性’没动弹。”
“你……流云宫着火的时候你突然失踪,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还以为又遇到刺客了。你居然可以在这里优哉游哉地钓鱼!”
“朕心里憋得慌。”
“为什么?是什么让皇上觉得憋屈?”
“你说呢?”
我不想再跟他打哑谜了:“如果是为了祁云海的那几句话。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地。但绝不是什么真情表‘露’。本来我还以为,我和皇上之间地信任无人能破坏,谁知马上就自打嘴巴。”
皇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朕什么时候怀疑你了?”
“不是吗?那为什么派人把我叫去留‘春’园审问?又为什么赌气出宫,跑到这里躲起来?”
他摇头笑道:“请你去留‘春’园,只不过朕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喝喝茶聊聊天,最近朝廷发生了太多事,有时候都觉得脑袋里一团‘乱’,跟你说说,也可以顺便厘清一下自己地头绪。你不知道,很多问题都是跟你讨论的过程中突然想明白地。”
就算如此,“皇上突然跑出来,不会无缘无故吧。”
他低下头自责地说:“不瞒你,你跟祁云海的对话,朕听了确实不是滋味,不是怪你,是怪自己,如果早点清逆臣,振朝纲,何至于要委屈你去敷衍他。”
本来一肚子火的,现在看他这样,我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又陪他钓了一会儿鱼后,看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我劝道:“我们回宫去吧,太后还等着我们一起用膳呢。”
“朕要吃姐姐做的红烧鱼。”
“我不会。”
“骗人,你提过一次的,在益州的时候有一回上了一道红烧鱼,你点评得头头是道。”
因为‘奶’‘奶’特别会烧菜,我也学了两手,以前在张家时,没少下厨奉承婆婆和子孝,家里的厨师常常只有打下手的份。后来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我有这个“一技之长”,婆婆才没让子孝休掉我,好继续留下来做她的专用厨师。
想到婆婆,就想到上次来公主府时遇到地那桩事,据赵嬷嬷后来回报,她给了老管家一千两银子,这些钱的一半就足够他们结清房钱饭钱和医‘药’费了,剩下了,还可以买块很好的墓地。但她估计,老管家多半会扶柩南下,让主母归葬家族墓园。
前些天我另派人去客栈打听,的确和她估计的一样,老管家带着婆婆的棺柩回家乡去了。
有些事,平时努力忘记,因为一旦面对,心里会非常难过,就比如婆婆地后事,子孝的下落不明。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同意了哦。”皇上的样子很开心。
“同意什么?”
“亲手下厨给朕做红烧鱼啊,好久在小饭桌上吃过两菜一汤了。”
他话语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真切的怀念让我心里泛起了温暖的涟漪,往者已矣,好也罢,坏也罢,都只属于过去。人是要向前看的,曾经,我为了讨好婆母几乎取代了厨子地工作,如今为心爱地人下厨,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是我笑着应诺:“好吧,我们今晚就吃两菜一汤。这府里好像还有个菜园子,我们自己去摘菜,皇上想吃什么就摘什么,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快去吧。”皇上欢喜无限,抢先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