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进琰亲王府,感觉跟上次完全不同了。上次是探伤,这次是吊丧,王府的气氛变了,我的心境也变了。
“母后,您慢点下。”我在车上搀,崔总管在下面扶,琰亲王已经在车旁躬身等候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还是我跟太后一起到场。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明白,琰亲王府的大丧,光是我这个非皇室血统的公主出面肯定份量不够,在外人看来,会显得皇室寡恩,对托孤大臣如此凉薄。太后一起出现的话,效果会好很多。
当然,如果皇上也御驾亲临,效果会更好。王叔家有丧事,太后和皇帝齐齐出动,多么隆重,多么和谐友好。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给扶桑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多少安抚一下他们‘激’烈的情绪。
琰亲王肯定也希望皇上出现,所以看到我们车上只下来了两个人,还下意识地往车里看了一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种宾客盈‘门’的场合,皇上若要来,肯定是单独的辇舆,摆足全副仪仗,怎么可能跟我和太后挤在一起。
灵堂布置得很整齐,应有尽有,落‘花’生前没有得到王妃名号,死后,琰亲王倒是按王妃礼仪在给她办后事,他会这样,一来是为了自己心安;二来,也是为了对扶桑人有个‘交’代。
宋方没有出现,自从落‘花’死后,他就躲了起来,连进宫都悄悄的。在事情没彻底平息之前,他的处境是很危险的,就算仵作证明了落‘花’的死与他无关,个‘性’偏‘激’的扶桑人也会把落‘花’的死算到他头上。其推理如下:落‘花’死于误服了所谓地增高‘药’物。但落‘花’会服用这些,是因为琰亲王专宠宋方,落‘花’为了得回丈夫的爱,不惜向游医求来偏方改善自己身体条件。总之无论怎样,罪魁祸首都是宋方。
宋方悄悄进宫见皇上。除了解释这件事之外,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他已经受琰亲王委托,即日就将赴匈奴见新即位的哈图单于。
琰亲王真的越来越让人费解了。他派宋方去南方跟宇文泰联络也好,去北方跟匈奴勾搭也好,这些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为什么这么机密地事,竟然派宋方前往?宋方是皇上的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在琰亲王府也没见到严横,这人后来好像隐身了一样。一个本该被放弃的人频频作为特使亮相。一个本该和他站在一起地人却一直隐在幕后,这些不寻常的现象让人深深不安。
我和太后在琰亲王府待了大约一个时辰。领过了斋饭。再略略坐了一会儿。就以太后身体欠安告辞了琰亲王直送到大‘门’口。西京事件后。这还是他和太后地第一次会面。大概自己也觉得理亏吧。态度很是恭敬。中间陪着聊天地时候。说起以前宫里地团年饭。说起太后对他这个小叔子地种种照顾。竟至于流下了泪。
若不是曾被他绑架过。若不是曾被他地手下在大雨中追得无路可逃。看到这样温情地场景。我也许会感动。可是现在看到他地泪。我只想冷笑。
太后也不肯陪他演戏。淡淡地安慰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弄’得琰亲王脸上讪讪地。我则心里暗爽。
走到王府大‘门’。眼看太后地车辇已经搭好了脚蹬。就等我们上车了。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大群扶桑人。守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冲到我们面前。
崔总管一下子挡在太后面前。那群人抓不到太后。临时改变目标。把我给抓了过去。等守卫们把他们团团围住时。我已经在他们手中了。
“让我们走。不然。就让你们地公主陪葬。”扶桑人地头目狂喊。
太后也急得直喊:“退下,都给我退下。”
守卫们退了下去,太后对扶桑人说:“你们要什么都好谈,只要不伤害公主,哀家什么都答应你们。”
扶桑人的答复是:“想要公主容易,拿宋方来‘交’换。”
琰亲王走出来说:“宋方被本王派去外地公干了,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扶桑人凶相毕‘露’:“那等两个月后你们再来找我们吧。”
一面说,一面带着我后退,守卫们投鼠忌器,没人敢轻举妄动。
太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试着跟他们谈判:“哀家马上派人去把宋方找回来,你们先放开公主吧,哀家保证让你们平安离开。”
“不行,你们中原人狡猾大大的,放了公主,我们肯定活不成。”扶桑绑匪某甲大声说。
“我们不怕死!我们护送公主而来,现在两位公主都死了,我们本该想从于地下,只是在这之前,必须先给公主报仇。”扶桑绑匪某乙附和。
琰亲王再次强调:“你们公主是自己吃错‘药’死的,与宋方毫不相干,这事本王已经在第一时间跟你们的首领中臣大人知会过了,中臣大人要求验尸时亲自在场,本王答应了他,他也认同仵作的结论,怎么你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扶桑人的情绪更‘激’动了,几个声音同时喊着:“中臣大人从这里回去就切腹自尽了,说愧对主上,愧对公主,只有以死谢罪。所以我们不仅要为公主报仇,还要为中臣大人讨回公道,不然无以安慰他地英灵不只是琰亲王和太后,连我都楞住了,因为扶桑使团首领中臣耕夫之死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地。这人在我们刚进‘门’吊丧的时候还跪在落‘花’公主灵前,我们上香行礼,他还答礼来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地。
乍听到两个时辰前还亲眼看到的活人已经变成了死人,还是自己切开腹部死地,禁不住一阵寒战,难怪扶桑人发疯的。他们的公主死了,现在首领也死了,他们一腔怨气没处发泄,宋方便成了仇恨对象。
短暂地惊愕之后,太后马上表态:“中臣大人之死。我们也深感遗憾,朝廷会择吉安葬的,如果你们想把两位公主和中臣大人的骨灰带回扶桑,我们也可以安排船只。”
扶桑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受到孪生公主相继死于非命的打击,又受到首领自尽的刺‘激’,情绪几近崩溃,一时产生了“大家一起死”地极端想法,不然不会有胆围攻太后车驾。现在听太后说安排船只让他们回国,心里起了思乡之念,求死的心便没那么坚决了。
太后乘胜追击:“你们在扶桑肯定有亲人吧,他们都在倚‘门’悬望。眼巴巴地盼着你们回去呢。就是两位公主的母亲,肯定也希望‘女’儿的骨灰能重归故里。这样,公主不至魂魄无依。你们也不至沦落异乡。”
扶桑人开始有了一点松动,就在这时,琰亲王朝守卫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合围过来。扶桑人很快发现了,那只本来差不多快放下地手再次锁住了我的咽喉。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人缝中,我看见琰亲王那张紫涨的脸和额头上暴跳的青筋。
我相信,太后纵然使尽了力气也不至于把他打成那样。他的脸。是典型的恼羞成怒之相,但他又能如何?他谋反也好。绑架我也好,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能背着人做。当着大家地面,太后是他嫂子,又是先帝遗孀,再打他几巴掌他都只能直‘挺’‘挺’地受着。
打完了,太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今天公主只要少了一根寒‘毛’,哀家就唯你是问,你自己的家务事都管不好,‘弄’得一团糟,带累公主被人挟持。没有一点贼本事,尽长贼胆子,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地就是你这种人。”
借着我的事,太后把琰亲王劈头盖脸好一顿骂,把隐忍多时的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琰亲王完全傻掉了,他一个堂堂亲王,几时被人这样痛骂过?更不可能被人扇耳光。所以他由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涨成了猪肝‘色’,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骂完,太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上来,扶桑人起先被“太后骂人打耳光”的戏码‘弄’得有点恍惚,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我的喉咙被人扣着,只能发出呜呜声:“母后……求……你了,不要……过来。”
好在有人即时拉回了太后,把她强行带到安全的地方。
双方又僵持了许久,最后,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野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比被刚扶桑人挟持时更慌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除扶桑人之外,其余地都跪了下去。
皇上连“平身”都来不及说就走了过来:“你们放开她,朕保证把你们要地人‘交’给你们。”
“你怎么保证?”扶桑人的头领问。
“朕就是保证,君无戏言,你们什么时候听过皇帝说话不算数地?”
“不行,把她‘交’出去我们就会死。”扶桑绑匪甲最顽固。
“君无戏言是对你的子民而言地,到时候你会说,我们是蛮夷,可以对我们说话不算话。”扶桑绑匪乙总是喜欢为甲做注。
皇上突然提议:“这样吧,用朕来换她如何?”
“皇上!”连太后都在惊呼。
“你们要人质,朕肯定比公主更有价值,对不对?”皇上一面说,一面步步欺近。
“臣誓死追随皇上。”张钧彦也跟着。
“臣亦如此。”又有几个人跟了上来。
扶桑人显然没料到这一着,如果皇上跟他们喊打喊杀,他们还知道硬拼,可是皇上喊着要给他们当人质,他们反而犹疑了。
有时候机会只需要一瞬,就在他们犹疑的时候,张钧彦带来的几个高手已经噼里啪啦打倒了我前面的几个扶桑人,再一拳打在锁喉人的眼睛上,他一声痛叫,本能地伸手去捂,说时迟,那时快,等其他扶桑人想袭击我时,我已经被他们拉了过去,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