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的背影从‘门’口一消失,我立刻掀开帘子走出去问:“他刚说的和亲公主,是不是指我?”
皇上安抚道:“不管他说的是谁,朕都不可能让你去和亲的,你是朕的皇后啊,这一辈子都要跟朕在一起的。”
我伸手掩住他的嘴。这里不是内寝,下人们会自觉回避,这里是皇上会客、议事的地方,外面走廊里立着成排的太监宫‘女’,人多嘴杂,我和皇上的关系,到现在还是需要遮掩的秘密。
察觉到我的不安,皇上抱住我说:“还是早点册封的好,省得连鞑子都打你的主意。”
我笑着摇了摇头:“鞑子本无此意,多半是宋方想借机赶我走,若非他故意渲染、夸大我的美貌,匈奴的狼主怎会闻‘色’起意?这一点,刚才皇上也质问过,他自己也承认了,但他打出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帮皇上变外侮为外援。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还有一层‘私’心在,就是把情敌驱逐出境,从此跟皇上老死不相往来。”
“情敌”两字让皇上眼里泛起了‘阴’冷的杀气,手握成拳在御案上一击:“居然敢算计你,分明是找死!”
“皇上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么,他这样,兴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皇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解释道:“在他看来,皇上之所以不能接受他,是因为皇上有心上人,因此心无旁骛。如果除掉了这个人。他再用无人能及的忠诚和无人能及的功勋得到皇上地赏识与信任,以后慢慢就有机会了。”
“他如果真这样想,那就太蠢了,敢动你,朕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轻轻谓叹,敢跟皇上相好,势必招来许多嫉恨,这本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嫉恨我的竟然是个男人。
我还没被册封呢,和皇上还处在“偷情”阶段,就被人当成了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而且事关边境的安宁和两国的‘交’好,最起码,不能断然拒绝,不然惹恼了匈奴,万一又招来一场战事。就现在的情势而言,无异雪上加霜。
我思衬着说:“皇上。像这种两国和亲。可不可以先许着。以后再遣嫁?”
“你想让朕答应匈奴地提亲?”
“我就那样想想。匈奴还没来提亲呢。”
“就是”。皇上轻抚着我地头发说:“别想多了。这事也许只是那厌物一厢情愿。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跟匈奴‘交’好过。更遑论和亲了。总之。无论如何。朕是不可能让你外嫁地。许亲都不行。朕地皇后。许嫁给匈奴?那朕不成了天下地笑话?”
我嗫嚅着说:“其实。如果没有别地办法。先假意允婚也未尝不可。暂时维系一下两国地表面和平。等皇上扫清了国内地‘奸’佞。可以全力对付匈奴了。再扯个由头回绝。或者。另封个公主嫁过去。这又不是没有先例地。历朝历代外嫁地公主。有几个真是皇上地骨血?大多数都是临时封地。或宗室‘女’。或大臣‘女’。甚至就是一个普通宫‘女’。如王昭君。”
尽管我说得在情在理。皇上还是不肯点头。说无论如何不能打我地名号。因为这样有损国威。哪有一国皇后婚前被自己地皇帝夫君亲拟诏书许配给外国鞑子地?
后来我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如果匈奴遣使提亲,回复的诏书上只说不日将送公主北上,故意不提公主封号。这样,即使嫁过去后匈奴发现此公主非彼公主,也没办法争什么了。
皇上提出了两点反对意见:其一,这个办法未必行得通,如果匈奴使者够‘精’明的话,会很快发现问题;其二,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导致两国关系更加恶化,如果待嫁公主不能得到狼主宠爱地话。
正争议不下,太后派人来请用晚膳。
在餐桌上继续讨论此事,让我意外的是,太后竟然赞同我地提案,因为,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时候,应该尽可能扩大支持势力,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不能再树敌。
二对一,皇上只好咕哝着说:“匈奴未必会派人来地,他们那边现在已经大雪封路了吧。”
我和太后相视而笑,这人到底还是年纪小,虽说做了皇帝,也免得了偶尔说出一句两句孩子气的话来。大雪封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代表不会来呀,最多推迟几个月而已。
因为心里有这件事堵着,皇上一直闷闷不乐,晚膳也吃得比平时少。
晚膳后他说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我便留下和母后闲话,其间宇文娟还来搅合了一通,她似乎在遵守媳‘妇’给婆婆“晨昏定省”地礼数,每天早晚必至‘春’熙宫候问。
这‘女’孩,打‘交’道越久,越觉得捉‘摸’不透,如果真是心无城府的傻大姐,怎么会懂得这些?若说她心机深吧,她做起来又偏偏是傻大姐地调调,比如,老远看见我坐在太后身侧,就大声嚷嚷着说:“公主,娟儿好想你哦。”
我好笑地问:“为什么呢?我们白天才见了的。”
“那个啊”,她抓耳挠腮做可爱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娟儿从小就爱美人,见了美人,命都不要的。如公主这般绝代佳人,娟儿有幸得见,自然恨不得时刻亲近了。公主,今晚让娟儿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太后适时出声:“公主晚上是要陪哀家的,你也来抢啊。”
“娟儿不敢”,她跪倒在太后面前,扯着太后的裙摆,可怜兮兮地恳求着:“那晚上让娟儿在太后娘娘的寝房外守夜好不好?想着里面就住着咱们天佑皇朝最美的两个‘女’人,娟儿会兴奋死的,绝对不会打瞌睡。”
太后本来板着脸的,这会儿也放松了,因为,无论是宇文娟的语言还是动作,都叫人生气不起来,一个喜欢耍活宝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谁都知道宫规森严,再不拘小节的人,到了太后这里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一旦惹了太后的嫌憎,以后没好果子吃。唯有这宇文娟,禀着一惯的疯丫头劲,每天来去‘春’熙宫几趟,基本上想说啥就说啥,走路走得挡住了太后的视线,太后也没说过什么。
曾‘私’底下问太后:“您是不是‘挺’喜欢宇文娟的?”
太后未言先笑:“你不觉得她特逗吗?宫里太沉闷了,需要这么一个会逗乐子的人。”
当时我还真有点郁闷呢,自己的亲娘都当面承认喜欢别的‘女’孩了,因为她会“逗乐子”,而这,恰恰是我的短处,我就是太后口里“太沉闷”的人。
太后尚且如此,皇上呢?皇上会不会也觉得我闷,转而喜欢会逗乐子的宇文娟?
也许正因为有这层隐忧在,皇上回宫了好几日,一直到约定去皇家围场打猎的那天,宇文娟才第一次见到了皇上。
而之前的几次,她到我的‘玉’芙殿拜访时,只要有皇上在,我都会以各种理由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