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疗养的提议因为落花公主的坚决反对而不了了之。
琰亲王送我走的时候一直眉头紧锁。想想他也可怜,明明不愿娶,可为了大局,只得“牺牲”小我,娶进两个外国女人。新婚没几天,一个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成日价哭泣,他想送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清净,人家还不领情,非要死赖在家里。
看来,落花真的很喜欢琰亲王,当初主动提出要嫁给琰亲王的应该也是她,落叶不过是拗不过姐姐的意愿而已。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还是倾向于皇上的。
那么,落叶的死,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其实她们姐妹俩,完全可以一个嫁琰亲王,一个嫁皇上,又不是非得嫁给同一个人不可。落叶自己可能也有过这种想法,但不知皇上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最后随姐姐一起嫁进了琰亲王府。
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宫后,我再次询问皇上:“那天你到底跟落叶说了什么?”
皇上反问我:“你在琰亲王府又听到了什么?”
“我没听到什么,只是觉得落叶死得蹊跷。”琰亲王没有任何杀她的动机,他不喜欢她,晾到一边不理睬就完了,何至于杀了她?何况她身份特殊,是和亲公主,她的生死关乎两国的关系,琰亲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皇上突然小小声说:“别乱猜了,她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
“什么?”我大惊,“你说清楚一点。”
“具体细节如何,我以后再告诉你。”皇上却跟我卖起了关子。
我联系到今天落花的表现,一个做姐姐的,同胞妹妹死了,哀戚是必然的,表现哀戚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靠绝食断炊。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她就算一日三餐一顿不缺都没人觉得她不该吃。
可如果她明明吃了,却对外宣称“几天粒米未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绝不相信她真的没吃,几天不吃饭是什么概念啊,早就饿得眼冒金星有气无力了吧,怎么可能中气十足地跟我争嚷?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落叶其实是她姐姐杀的?”
皇上对此不置可否:“我没那样说,一切都要等最终的调查结果出来才会知道,杀人罪不是能随便安的。”
我一点都不看好那所谓的“调查”:“怎么査?又找不到外伤,又没中毒迹象,根本无从着手嘛。”
皇上轻轻一笑道:“总有蛛丝马迹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好像根本就知道凶手是谁。”
“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能说,有嫌疑人吧。”
我越发好奇起来:“皇上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呢?你又没怎么接触扶桑人。”
他却摇了摇头:“接触也没用,他们很顽固的,说得好听点叫忠诚,哪怕你用尽极刑,也难从他们嘴里掏出一句话。”
我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立刻追问:“皇上怎么知道他们很顽固,对他们用过极刑了?”
“没有,有的话怎么瞒得住,早就传开了。扶桑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看这次落叶公主的事他们闹的,恨不得让太后下令杀了琰亲王为他们公主抵命,太后的耳朵都快都被他们吵聋了。”
看皇上怎么都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了,我便问他:“这其中的内幕,太后知道吗?”
皇上道:“不清楚,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要不,你自己去向太后打听打听?”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人都死了,打听那些有什么用。如果落叶真是落花下的手,对我们反倒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不是我们害死了落叶。落花既然喜欢琰亲王,自会努力安抚随从们的激愤情绪,修复两国关系。”
皇上不屑地一笑:“我们稀罕跟他们修复吗?真闹过分了,全部驱逐出去,以后不许他们入境了。”
我劝道:“皇上,话不是这样说,这不单单只是天朝和扶桑两国的关系。驱逐来朝的外国使臣,会寒了其他小国的心,觉得我们没有诚意跟他们交往,惯于以大欺小。”
“大不欺小,那大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让小国骑到大国头上去,才显出泱泱大国的气度?”
从皇上嘴里听到如此言论,我愕然,半晌才感叹道:“您真不愧是先帝的后裔!”
曾经我以为他是孱弱的、阴郁的、淡漠的,总之,很女性气质。现在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何止不女气,蛮横霸道起来比传说中的虬髯客更男人。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在我面前表露出这一面,因为完全颠覆了我心目中那个温柔乖巧的弟弟形象,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君主而言,也许这样才更有力量,更能坐稳那个无数人觊觎的宝座。
皇上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换回柔和的口吻说:“姐姐,我刚吓到你了?”
“有一点,不过,看到皇上英气勃发,总比看你病恹恹的要好。”
“原来姐姐不喜欢我生病。”他像突然悟到了这一点,随即紧张地问:“一个男人老是病,是不是很讨人厌,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琰亲王那样的?”
“不是啊,每种风格都有人喜欢。再说,病不病也不是能由人控制的,有些人天生体质虚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人天生神力,如严横,听说曾单手托起城门,真是神勇无敌啊。”
“你喜欢他的天生神力?”他又开始往外冒酸气。
我无奈地摇头:“皇上,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与喜不喜欢挨得上吗?”
他还是一脸不爽,大概气我夸了别的男人吧。好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琰亲王求见皇上。”
很快,琰亲王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大厅门口。
看情势不对,我远远地向琰亲王行了个礼就避到后面去了,可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立在帘后偷听。
“皇上好计谋,一箭双雕呢,可惜错估了女人可怕的痴心。”
“王叔,‘计谋’二字用过了吧,毕竟始作俑者并不是朕。”
“皇上既已知道扶桑人不安好心,为什么不阻止这场婚礼,还一力促成?”
“如果王叔不娶,就是朕娶,王叔认为朕娶会比较好些?”
琰亲王卡壳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可以都不娶。”
皇上道:“朕以为王叔身经百战,早已百无禁忌,看来是朕想错了,王叔勿怪。”
琰亲王再次无言以对。
我在帘后越听越糊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