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帕子,为他轻轻的拭了去。坐了一会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居然还做了个梦。
梦里楚俊风揽着她的腰,两人幸福的在河边散步。突然,楚俊风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刺向她,她慌乱中挥手应对。
“西北——”楚俊风握着莫西北的手,“醒醒,西北。”
莫西北恍然从梦中惊醒。发现楚俊风正握着她的手,她慌忙抽了回来。“都怪你,做梦都不让我安生。”
“怎么?做噩梦了?”
“是啊,梦见你变成了怪物,要吃人。”莫西北白了他一眼。
楚俊风叹了口气,躺好。幽幽的说道:
“西北,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很深,我不奢求你能懂我、原谅我。不管过去怎样,我现在真的只希望你能离开这个漩涡,早点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样想本身也是天真了,江湖就是这么一个泥潭,只要你一脚踏了进来,除了死,就再别指望能抽身而去,不仅是你,我又何尝不是。”
“江湖路也未必如你说的那么可怕,”莫西北神色略缓,”我只是没想到,我是因为一份干菜鸭而卷入这个江湖中来的,不过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怕和后悔又有什么用?既然江湖是用来混的,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过得快乐点,没准也能弄得风生水起。”
看着莫西北的眼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嘴角的笑容满不在乎,楚俊风一时只觉得挪不开眼睛,是了,就是这样的神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终自己一生,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西北,我没想过,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楚俊风发出了这样的轻叹。
“我有什么稀奇的?”莫西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虽然明知自己并无不妥,还是下意识的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
两人对视,楚俊风正欲开口表白,田心捧着个药罐子走了进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药都煎好了吗?”莫西北有些心虚,笑得格外甜。
“莫公子,多谢你照顾我家少爷。”田心一边盛药一边说道。
“客气客气,我和楚兄是朋友,帮忙是应该的。”莫西北看着楚俊风将药喝完。扶他躺下,本欲离开,但发现他还在高烧,田心又要去熬药,便留了下来。
这一夜,一剂药下肚,依然没有阻住楚俊风来势汹汹的高烧,莫西北和田心轮流帮助他用毛巾冷敷,仍然不见效果。
“我去请神医再来看看,”田心扔下一句话,赶紧跑出去。
“西北——”帮楚俊风换了快毛巾,莫西北靠在床头,打起了瞌睡,结果头刚刚一点,就听见楚俊风叫自己。
“我在,要喝水吗?”莫西北支起眼皮,却见楚俊风双目紧闭,根本没有清醒,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困了,所以在幻听。
“西北——你别走,等等我。”停了一会,楚俊风却又说,声音含糊,小小的,原来是梦呓。
“傻子,”莫西北有些好笑,轻轻拿起毛巾,重新浸过冷水,敷在他的额头上,只是手却没能抽开,楚俊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自被中抽出,滚烫的皮肤贴在自己的手上,他握得那样牢,莫西北眼见着自己的手背烙上了几个大红的指印,心却忽然柔软下来。
自楚俊风住的客栈离开时,街上早已经是熙熙攘攘了,其实清早田心只带了一副清火去热的药回来,原来楚俊风也不过是解毒过程自然的发热,是体内细胞活动的结果。
莫西北本该早些离开,只是楚俊风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坐等他清醒的过程很漫长,莫西北想了很多,终究,趁着他翻身的机会,挣脱了出来。
于感情,她始终不肯想得更多,不是没有心动,不是缺少勇气,而是,她太懒惰了,不想花时间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不想花时间去讨别人的欢喜,不想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去迎合,她知道她是自私的,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只是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想,算是懂得爱还是不懂爱,也许是不懂吧,所以自己不肯牺牲付出,便也不要别人的牺牲付出。
在后宅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有丫鬟来敲门,说前楼的管事一定要见她。
“出了什么事情?”莫西北披衣束发,半天才磨蹭着走出睡房。
“老板,您平时常坐的雅间里昨夜是不是留住了一位贵客?”管事擦着额头的汗珠,想起方才那位少爷发脾气的样子,只觉得恐惧。
“对了,”莫西北拍拍脑袋,想起昨夜慕非难可不是住在了自己的雅间,居然忙忘了这,赶紧问“他怎么了?”
“那位贵客……早晨打扫房间的时候,伙计发现了……开始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后来就忽然发火了,伙计给送了早点没吃,午饭干脆丢了出来,伙计没闪开,被崩起的瓷片子碰了头……”管事期期艾艾的说着,满脸的为难,自从春风如意楼开业,还没有人这样闹过场子,第一次有人闹,偏偏还是老板本人的贵客。
“这是我的不是,伙计的伤如何,请了大夫看吗?”莫西北多少想到慕非难为什么发火,脚下也不迟疑,赶紧就往前楼跑。
“皮外伤,没看大夫,就用了点香灰止了血。”管事答。
“这怎么行,头上的伤可大可小的,”莫西北猛的站住脚,转身对管事说:“去账房取二十两银子给伙计,再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如果真没事,也嘱咐他回家休息三五天,再回来干活吧。”
“那点小伤,哪用这么多银子,老板好心,让他看看大夫也就是了。”管事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照我说的办,人在我这里伤了,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你去办这件事吧,记住,请大夫或是抓药的钱,另外支取。”莫西北转身走开,留下管事在原地,愣了会神,才走开。
自那天之后,春风如意楼的老板是大善人,在春风如意楼干活不仅薪水高而且福利好的话长了腿一样在京城流传,几天之内,东西城几家大馆子的掌勺厨师都来自荐求职,原本在那些馆子吃惯了的达官贵人也纷纷转移阵地,就连市场上卖儿卖女的穷人也听到了风声,专门带着孩子到春风如意楼附近,希望能被这里好心的老板买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当日,莫西北来到自己的雅间,进门就险险踩到地毯上散落的一块碎瓷片子,再往里走,心痛得火冒三丈,她昂贵的粉彩花瓶,还有七彩琉璃盏,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幸好没有被摔破,不然,她铁定要剥了慕非难的皮。
慕非难埋头躺在床上,留一个大大的后背给她,对她的问话不理不睬,等到她气愤的过去想把他揪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双颊通红,也在发烧。
请大夫熬药,她请不到神医,但是普通郎中也看出慕非难是因为体内在排出毒素而引起的高烧,只要清热梳理就好。
莫西北觉得自己今天极其痛苦,一直在照顾病人,而眼前这个病人还别扭的不肯领情,大手一挥,就几乎将自己的药碗打翻。
“疼!”慕非难的手拂在她的手上后,她顺势把药碗扔起来,以另一只手接过,眼珠一转,大声抽气,连连呼痛,两三声后,慕非难沉着脸翻身而起,一言不发的抓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伸手抓过她的手,举在眼前细看。
细白如玉的手背上,指痕宛然,青成一片。
“你去看楚俊风了,这是他弄的?”慕非难目光一瞬间变得森然,恶狠狠的说:“活该!”
“懒得理你!”莫西北火大,一把挽起袖子,只见手腕上红了鸡蛋大的一块,眼见着皮肤就肿了起来,气恼的道:“就不该管你,闹着玩也下这么狠的手。”
“我弄的?”慕非难一听气焰全消。
“不是你弄的,是狗弄的,行不行?”莫西北没好气,手指按在上面想揉揉,结果痛得眼泪直转。
“好好,我不是人,恩将仇报,我是小狗,要不,你打回来好了。”慕非难也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莫西北面前。
“一点诚意也没有,你怎么不把没受伤的手伸过来。”莫西北发狠要打回来,却看见慕非难的伸出的胳膊上,还是自己胡乱绑的白布,手指有些微微的发紫。
“留下好手,好给你涂点药油。”慕非难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手上倒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瓶药油。
“无赖!”莫西北好气也好笑,只能侧头不去理他。
“我是无赖,你是无赖的媳妇。”慕非难嘴上逗莫西北,却趁她不留意,迅速把药油倒在伤处,用力一揉。
“你谋杀呀!”这下,莫西北痛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十六章风飞翩翩
快入冬了,白天渐短,天很快便微微黑了下去,春风如意楼渐渐热闹起来,打开窗子,就能听到整条街上的车马喧闹,莫西北自持象牙壶,壶内是温好的女儿红,喝了两口,终究觉得不如往日甘醇,也就放下,正准备小睡片刻,却有人轻轻在外面敲了几下门。
“进来。”莫西北已经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我这会可不想听琴,何况,晚上你不要登台吗?”她问。wωw奇Qìsuu书còm网
“今天我休息,不过既然你是老板,为你解闷也是应该的。”休问一笑,将琴放在桌上,又起身将窗户关好,将喧嚣隔绝在外。
“谁说我闷?”莫西北翻身坐起,“又是你的琴告诉你的?”
“也许吧,”休问用手指爱怜的抚摸琴身,反复在触摸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轻柔温情,“我的琴,能告诉我很多平时用眼睛、用耳朵、甚至用身体任何感官都感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