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样?”海琳娜问。
“还好。你呢?”
“还不错。不过,听力还不太行。上次IELTS模拟测验,听的部分我才拿了六分。”
“六分?不错了啦!移民局不是只要求五分?”
“这哪叫不错?这种程度我找不到好工作。”
“不必担心,等你修完了MBA,拿到学位,自然就找得到。”陈浪琴不急不缓的说。“对了,你那个MBA的课程什么时候开课?”
“下个月。”
“这么快?到时候你打算继续修语言课吗?”
海琳娜摇头。“我觉得差不多了。MBA的课程也挺重的,大概兼顾不过来。”
“喔。”陈浪琴埋头吃着薯条,愈吃喉咙愈干。
“啊——”海琳娜突然“啊”了一声,视线落在某个点,而且随着那个点移动。
“怎么了?”陈浪琴抬头。她嘴巴全是东西,吃得脸颊鼓鼓的,有点不雅。
海琳娜弯低了身子倾向前,压低声音说:“是琉璃子。”
是琉璃子又怎么样?陈浪琴继续吃她的薯条,不怎么感兴趣。
“唉唉,浪琴,你听说了没有?”海琳娜又用那种压缩的声音讲话,神秘兮兮的。
“没有。”陈浪琴连究竟是什么事都没问,一口就说没有。
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依然没有扫到海琳娜的兴致,海琳娜还是兴致勃勃地说:
“就是那个琉璃子和乔啊,听说他们在交往。你不觉得每次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气氛都是挺暧昧的,感觉有点那个。”
是吗?他们两个在交往。这倒是新闻。陈浪琴嘴巴没停,把剩下的薯条吃光,含糊地说:“那又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海琳娜有点悻悻的。她的反应一点都不热闹,害她连带跟着不起劲。
“海琳娜,”陈浪琴说:“你如果喜欢谁就主动一点嘛,给自己制造一些机会,别理你们那一套什么女人不能主动的陈腐规范。”
“那怎么行!女人只要一主动,就会被男人瞧轻了。不行的!”
“行,当然行。你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就是知道。”
“海琳娜,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一样的,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
“海琳娜——”
“不行的!浪琴,你别再说了!”海琳娜一直摇头。
“好吧,算我没说。”陈浪琴比个手势,放弃再争辩。
亏海琳娜还敢打扮得那么抢眼惹火,那样就不害臊了?不怕别人说东说西了?真不知他们这些人逻辑观是怎么定的,标准是怎么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海琳娜说:“我们把自己打扮得抢眼,吸引别人的注意,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自然就会有人主动接近我们。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样啊!”陈浪琴恍然大悟。“但如果没有人主动接近呢?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那种情形从来没有发生过。”海琳娜十分有信心。
陈浪琴也不怀疑她的自信。海琳娜这种“被动的主动”,说穿了,其实还不是一种“勾引”。不管用眼神勾,用风情招揽,或者以身材吸引,都是一种诱惑的手段。这样分析起来,拉丁女人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反正“愿者上钩”。她可以慢慢选,慢慢挑。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她站起来。
“你去哪?”海琳娜问。
“回宿舍。”她把纸杯丢进垃圾桶,隔空喊了一声。
“你下午不上课了?”海琳娜又问。
是不想上了。
回到宿舍,隔壁芳邻的房间又在传送着哀怨的哭调。她们修的那个“证书课程”好像很闲,有的是时间关在房间里自怨自艾。这一次重复又重复的是那首“难忘的初恋情人”,不断在问:是爱情不够深?还是没缘份?——
她忍了又忍,跳上床,蒙上被单,声浪还是一波波袭来。是爱情不够深?还是没缘份——老天!她跳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什么叫“魔音传脑”?这就是了。她勉强再忍耐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用力敲了隔壁的房门。
隔了一会,对方才应门,半张脸躲在门扉后,看起来就是一副弃妇怨女的模样。
“不好意思,请你把音量开小一点,很吵的。”陈浪琴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她也想同情她啦,但实在是吵死人了。
对方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但那眼神在说她听到了。陈浪琴也不再啰嗦,掉头要走,忽地又回头说:“还有——”那女孩似乎惊了一下。她不理,说她的。“不管爱情深不深,你们绝对是没缘份。少把自己弄得一副怨女的样子,天涯四处是芳草!”
说完这些话,她觉得痛快一点,回房蒙头就睡。实在也不是她坏心眼,但她就是不明白,失个恋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哎!哎!难怪杰瑞米说她坏,她的态度未免太亵渎。
管他的!她翻个身,拉高被单蒙住了头。隔壁哭调的音量转小了,却又换上了那首“泪海”。天哪!她又翻个身,伸手捂住耳朵。既然那么爱哭干脆就哭死算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反正蒙朦胧胧、迷迷糊糊的就是了,睡的很不透彻,老是有讨厌的声波伺伏在一旁随时在偷袭。
一觉醒来已经四点。陈浪琴愣愣地看了天花板一会,才坐起来。头很重,好像愈睡愈累。她挑了毛巾往浴室过去,不巧,在浴室门口和隔壁的芳邻遇个正着。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对方看她一眼,头一低,便侧身走了出去。她对自己耸个肩,钻进冲洗间。
“该死!”转开了水,淋了一身湿,她才发现洗发精沐浴乳都用没了。
算了,干洗好了。她把水量开到最大,莲蓬头受了那压力滋滋地作响,水花像刺,激烈地打在她身上,刺得她全身的细胞仿佛都跟着跳起来。
冲完澡,反正没事,她顺便洗衣服。洗衣间在一楼,经过管理室时,她发现宿舍留言板上有她的名字。经心看了一下,有个叫盖瑞的人找她,电话是×××××××。大概是刚刚她在洗澡,听到她房间的电话没人接应。宿舍的电话系统机制就像旅馆一样不能直接接听,必须经由宿舍管理室的总机转接。
盖瑞?……她费力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他还给了她一张名片。她差不多都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可想而知,那家伙一定不怎么样才没在她心中留下印象。
回房间后,才刚关上门,电话就响了。
“哈啰?浪琴小姐?我是盖瑞,你还记得我吧?”
“当然。”陈浪琴微微提高声调,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甜美且愉快。她也没有说谎,她本来是忘了没错,但这一刻她至少还记得这个名字。
“呃,你最近好吗?”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呃,我是想,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来了!陈浪琴抿嘴一笑,语气却是那么懊恼,说道:“喔,我希望我能,不过,很不巧,我刚好和朋友约好了。”
“这样啊……”那个盖瑞顿了一下说:“对了,不晓得你对水上活动有没有兴趣?这个周末我打算去划船,独木舟,很有趣的。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还有,如果你有兴趣,我们还可以出海钓鱼。”
划船?海钓?听起来像是不错的提议,可以体会各种不同的经验。但只是提议,不算是诱惑,她需要的是诱惑。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不过,我恐怕不能去,这个周末我们几个同学说好要去‘罗(奇*书*网^.^整*理*提*供)托鲁瓦’洗温泉。”
“是吗?那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我有空都会到‘玛格丽特’,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我知道了。不过我如果去找你的话,你可别说不认识我哦。”陈浪琴说着故意发出略低带鼻音的笑声,娇里娇气的。
盖瑞笑出声来,似乎很愉快。
挂了电话,陈浪琴便把刚刚说的话甩在脑后。像这样,调调情,增加生活情趣实在没什么不好,只是记性不必太好,免得浪费脑容量。
等衣服烘干约莫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忽然有点无所事事。无所事事也没什么不好,但她不喜欢这种干等的感觉。
“去买洗发精好了。”她换上牛仔裤,头发仍然湿漉漉,也懒得吹干。
牛仔裤已经穿得很破了,裤管全是须线,臀部位更是破了两个大洞。但她买不到适合的尺寸,旧牛仔裤穿得又很舒适,便拆掉口袋利用口袋的布料缝补屁股部位那两处大洞,变成了两块补丁。好些人不明就里还以为那是时髦的故意设计,她也懒得解释,将错就错。
宿舍旁有条小路,穿过教职员停车场和图书馆,可以通往另一边的大马路,而不必经过学校大门。通常只有住宿舍的学生才会利用这条小路,走大门的话,绕路又费事。
穿进停车场时,她看见乔伊顿由另一边办公室那里走到停车场。她知道他也看到她了。她继续往前走,方向没变;他也没停,路径未改,两条射线在平面一点相遇,呈钝角交会。
“嗨。”看到他,她下意识摸摸脖子,想起那个荒谬的梦。“你怎么还在这里?”三点就下课了,现在都四点多了。
“有点事要处理。你呢?要出去?”乔伊顿带着湖意的眼,阳光下依然有股森深的神秘不可测感。
陈浪琴侧对着太阳,直接对着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