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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所有人和鬼里,大概只有江怀雪没露出惊讶神色。
他们都没有想到林翊的反应居然会这么、这么的与众不同。
在他们的设想里，林翊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在强悍的天赋加持下,放弃继续把这件事探查下去的想法，接下会长的好意，理所当然地成为玄学圈子里的下一代翘楚。
怎么会这么不知趣,说出这种让人失语的话。
只有江怀雪站在林翊这边，对其他人说：“你们迟早也会死。”
这人可真会说话。
江怀雪继续说：“难道你们死后成了鬼，就愿意被人随便欺负,魂飞魄散也无所谓吗？”
江怀雪的话直接噎死了原本还想劝说林翊一番的众人。
正因为他们做不到把未来死后的自己和其他的鬼怪一视同仁，所以面对江怀雪的质问也就说不出多理直气壮的话。
江怀雪这张嘴一向会说,所以当他和林翊态度一致的时候，说这两个人能气死一群人是一点也不夸张。
江怀雪和林翊一人说上几句,就把自己的“前程”给断送掉了。
江怀雪留意到,哪怕是猎鬼者协会的会长也没认出他是谁。
不是江怀雪自恋,要知道江家可是在沪城盘踞了上百年的豪门世家,按理来说,江家为了找他都闹翻天了,这个会长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居然到现在也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实在是太古怪了。
还是猎鬼者协会的会长见多识广。
他对着江怀雪两人,脸上的慈祥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你们做好决定了？”
“年轻人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他说出自己的“忠告”后，躺在地上的柳蔓立刻灵机一动。
柳蔓成为猎鬼者后干过的脏活可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同伴少。
只是她运气好,之前恰巧没被安排到来处理四中的事情才躲过了刚才的恶鬼报仇。
但是柳蔓知道，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如果她不做出什么事情,自己这种身上全是各种伤痕的半残小角色，难保不被放弃。
于是在会长说完他的“忠告”后，柳蔓立刻大喊：“救我——”
她害怕得浑身颤抖,手指向林翊：“这两个人和恶鬼合作，他们背叛人类，我亲眼看到他们杀掉了我的队友。”
柳蔓作为人证，在林翊和猎鬼者协会翻脸的时候，站出来充当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猎鬼者协会正好可以借着她给出的理由对付眼前两个年轻人。
柳蔓好歹也当了七八年的猎鬼者了，她对自己顶头上司、猎鬼者协会的会长方肃还是有不少的了解。
果然，为了确保柳蔓提供的这个理由成立，下一秒，站在方肃左后方的一个人就出手了。
令人咋舌的高级护盾直接把柳蔓庇护住。
柳蔓低头，藏住了眼底的恨意。
把她救下的人不是普通的猎鬼者，这是一个医疗觉醒者，不仅能释放护盾，更是可以针对性地治疗鬼魂在人类身上撕裂的伤口。
柳蔓浑身上下都是刺骨的疼痛，但她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得到治疗——这些伤口都会成为证据，不能被治疗。
方肃没有理会柳蔓，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好了，现在你们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私联恶鬼，背叛人类，你们犯的可都是大罪。”
“甚至，四中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和你们不无关系。”
“作为一名猎鬼者，我必须将你们抓捕归案。”
方肃嘴里说得义正词严，实际上已经露出獠牙。
江怀雪和林翊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
这股力量比暴动时的周小凭给人的感觉更加危险。
这也是江怀雪体会过的最紧急状况。
江怀雪没有害怕，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凭什么要站在主角的对立面。
江怀雪的沉没成本已经砸下去了，反复更改决定才是最蠢的。
林翊却误会了什么，他捏了捏江怀雪的手，传递着无声地安慰。
这个时候林翊开始细心了。
江怀雪察觉到了四中的内幕，林翊自然也有相关猜测。
有猜测就有准备。
面对强权者，林翊从不惧怕。
鬼魂和人类之间的信任十分薄弱，想要建立起来也很艰难。
但直到江怀雪和林翊刚才的举动，他们终于是彻底取得了在场鬼怪的信任。
这四只鬼都聪明着。
周小凭更是在方肃准备动手的时候，直接就朝林翊的方向钻去了——
它自愿成为林翊的傀儡。
周小凭的执念是复仇，只要能复仇它可以做任何事情。
非要说的话，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
它想要其他几只不省心的鬼都能成功转世。
周小凭和林翊在图书馆打过一架，一人一鬼打得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酣畅淋漓。
它知道林翊有什么能力，反应也比其他的几只鬼快上几分。
周小凭的动作直接打断了林翊原本的准备，但他的应变能力更快，直接顺着周小凭的想法，改变了动作。
周小凭本来就是用特殊方式饲养出来的恶鬼，无名道长做的一番功夫这下全成了林翊做的嫁衣。
它主动选择成了林翊的傀儡，能发挥出的威力更是翻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方肃的手里凝聚出墨块一样的东西，周小凭冲向林翊消失后又重新出现。
重新出现的周小凭脸上浮现一道道代表恶鬼的凶狠纹路，被人类刻意豢养出来的杀人凶器气势尽显。
任舟和苗云云、苗朵朵两姐妹都攒足了劲，帮着林翊。
这么抱团，越发“证实”了他们人鬼勾结的大罪。
只有江怀雪迟迟没有行动，他盯着方肃，总觉得不太对。
虽然现在的冲突是原著里没有的，但《登天》里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过一句话——
林翊收服完第二只恶鬼后，最终也没能成功从A大毕业。
原因也是他被人陷害私联恶鬼，直接被猎鬼者协会指名驱除，最后身受重伤逃出沪城，最后辗转反复流落到了黔洲。
之后，原著里的林翊对其他人类的好感度就一直不太好，直到结局都是一只独狼。
原著的重点不是林翊被陷害的情节，这是一本爽文，写的全是林翊大杀四方的举动。
和人类方的离心，只一句“陷害”就带过了。
但让江怀雪更在意的是，当时的林翊可是“身受重伤”。
这可是主角难得的狼狈时刻。
想来当时和林翊对上的很有可能就是方肃。
江怀雪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的眼底全是自持的冷静。
方肃这边的动静看起来要比林翊方小得多。
他的手上只漂浮着几个“墨块”，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出手，反而在加固这个地方的防护，似乎是避免在这个空间里闹出的事情冲击到正常的宿舍空间，影响到四中的住校生。
真是滴水不漏。
方肃手里的墨块越转动越快，朴实无华的外貌下，传递出的危机感也越发强大。
眨眼间，双方的对抗一触即发。
江怀雪的动态视力了得，他抓住机会发现了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
方肃手上摇晃的这些墨块，在即将袭向林翊的时候终于透露出了些许破绽。
有一块裹挟成墨块状的黑点在流转间被无意甩开了，其中的内幕被披露出了几毫秒。
原本江怀雪的五感再敏锐也不可能发现这点破绽。
但是江怀雪天赋觉醒了。
原本就比常人要厉害许多的视力更是得到加倍的增强。
他立刻抓住了这几毫秒的时间，将墨块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隐藏在黑色墨块下的一抹青色。
严格来说，这些青色是一方奇妙的小小天地。
茂密的植被遮盖住了一切，不同类别的或高耸或低矮的树木、各色的漂亮花簇、高低错落地摆放着。
花哨却自然，带起一股大自然才能显露出的纯粹美景。
江怀雪只在极短的时间里看到了披露出来的小小一幕，却带给了他足够的震撼。
每个墨块看上去只有四分之一的拳头大小，就这幺小的地方，江怀雪都还是从掉落下的一个小缝隙里窥探到了其中的精致世界。
实在是太过精细了，精细得让江怀雪心生不安。
江怀雪的右手手腕上也浮现出一层越发滚烫的暖意，他一下明白过来。
这个玩意，恐怕和那个神秘大厅脱不了干系。
方肃居然用这种东西对付他们？
为了确保能灭口，方肃还真是舍得。
江怀雪立刻对任舟说：“跑。”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任舟听到。
任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设下多重幻象，再加上各种建筑层层嵌套，瞬间他们这方和方肃等人之间就隔上了数十堵墙。
江怀雪的判断没错。
在任舟做完这些事情后的瞬间，它故意隔绝起来的墙壁就全部被打破，这些墙壁就像柔弱的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怎么被破坏的。
但是江怀雪和林翊的危机并不是这个。
四五个墨块朝他们甩过来，在半空中逐渐汇和成两块相互旋转萦绕的黑色勾玉。
像江怀雪和林翊这种人，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满的、天生的战斗直觉。
现在他们的直觉全部上线。
这个古怪玩意不能当做寻常的打斗来看。
贸然对这两个勾玉攻击，反而会得不偿失。
林翊试探着甩出一道黑雾，谁知两个勾玉竟然不声不响地将黑雾吞噬，既没有攻击林翊，也没有展露出其他的模样。
方肃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四周已经被跟着方肃的人布置下了牢固结界，就算江怀雪和林翊想跑也跑不出去。
林翊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他朝勾玉扔出的那道黑雾还没探明情况就被尽数绞杀。
“小心！”
江怀雪立刻发现了林翊的情况。
他拉住林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借机用自己的力量给林翊治疗。
只是此时勾玉已经冲到他们脸上了，真正的杀机这才展露出来。
两块勾玉减慢了速度，一个飞到江怀雪眼前，另一个来到林翊身前。
紧接着，江怀雪就彻底看到了他刚才窥见的一方水土。
江怀雪听到了鸟叫蝉鸣、瀑布流水的细碎声音、风吹过树叶花束的“簌簌”声响……
仿佛置身于美好的大自然。
江怀雪忍不住沉醉其中。
无论如何人类是自然孕育出来的物种，他们的本能就眷恋、仰慕着自然。
会沉醉其中不也正常吗？
直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江怀雪耳边响起：“回神。”
江怀雪一个晃眼，什么自然的景色都消失不再，他的眼前只有浓浓暗色。
林翊用厚重的黑雾将他和江怀雪与外界隔绝了起来。
江怀雪迷茫问道：“怎么回事…？”
他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态。
怎么一眨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空间很小，迫使江怀雪和林翊的距离贴得很近，两个人面对面抱在一起，林翊的下巴就抵在江怀雪的头上。
林翊说：“那几只鬼都躲在你影子里。”
也不知道江怀雪的影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任舟带着苗家姐妹钻进去后，藏得反而要比现在江怀雪本人的处境还要安全。
周小凭主动选择成为林翊的傀儡，某种意义来说也十分安全。
所以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林翊和江怀雪两个人类。
林翊长话短说：“我能维持的空间只有这么大。”
厚达一米的黑雾将两人包裹起来，严实包裹下，还能留出两个人共处的空间也实属不易。
在江怀雪晃神的时候，林翊率先察觉到危机，带着江怀雪强行冲破了猎鬼者设下的禁锢。
诡异的勾玉能在眼前呈现出一幅自然美景，但也吸引人的灵魂。
林翊的话音里这会还带着调笑：“你再不回神灵魂就要被吸走了。”
江怀雪之前才弄了一次生魂离体，这会他的灵魂要比林翊不稳定得多。
林翊在发现这个勾玉会吸收灵魂、他的攻击没有作用后，逃出来后，当机立断就进行了强制隔绝。
好在这个方法有用。
“甩不了那个奇怪的玩意。”
他们相当于被方肃手上那个奇怪的勾玉强制追踪、困在了这里，林翊力量耗尽的时候就是他们完蛋的时候。
现在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林翊低头看着江怀雪，问道：“有没有后悔了？”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地诉说着糟糕的现状。
江怀雪不相信林翊没有其他后路。
但他还是要说：“没有。”
江怀雪闭了闭眼：“我有办法。”
那根神秘的虫笛，还有同生共死蛊都在他这里。
都是来自一个大厅里的东西，江怀雪不信自己的东西比不上方肃手上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