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丫头,你让为师说完,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眼泪潸然而下,我咬咬唇,定定地望着他,“师父……”
“丫头,你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都是师父一手造成的,当年若不是为师自私,收你为徒,想利用你,利用楚尘山庄,达到为自己报仇的目的,你就不会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不是的师父,不是的,”我连忙摇头接道,“你应该清楚,你反而帮了我。”
任律鹏轻咳了一声,苦笑,“蝶儿……那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否则现在最痛苦的人便是你。为师……当年让忘尘留下……就是想让你爱上他……风儿的出现也是为师特意安排的……我要让你爱上他们每一个人。”
我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任律鹏的眉头忽然紧蹙,似乎在极力地忍住痛苦,面上已全无血色,“蝶……蝶儿……这是玄门的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
“俯……耳……过……来。”他的唇形动了动。
我依言照做,他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记下了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他欣慰地一笑,蓦地身子一颤,猛喷出一口血来,脑袋便垂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我和宣大惊,大叫:“师父,师父。”一搭他脉搏,已然停止了跳动。
我顿觉脑际轰然一声,自己的一颗心几乎也停止了跳动,伸出颤抖的手一探他鼻息,也已没了呼吸。于是疯了似的大叫:“师父!师父!”可是无论我如何叫千声万声,师父再也不能答应我了,急以真力输入他身体,师父却始终再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搂入怀中,柔和地说道:“蝶儿,别这样,师父已经去了。”
心中的忧郁、悲苦,再难压制,我扑到宣的怀中,失声大哭起来,哭得天地也为之动容,天空,忽然飘起细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此时,天已大亮。
“雪儿,忘尘快支撑不住了。”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搭在我的肩上,耳边响起了启压抑着悲伤的嗓音。
我顿时觉醒过来,忆起我们还在战场,连忙站起身,伸手抹去脸上的泪迹,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更不能让师父白白牺牲。
见战场上打得难解难分的众人,我大喝一声,“风,尘,回来,别打了。”话音未落,我和宣、启似心有灵犀,同时纵身跃起,长剑疾挥,分别去接应风和尘。
当我们五人退回到绝壑边时,彩衣楼的人和蓝衣人也退到了距我们三丈远的地方站立,定定地看着我们。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掠过白玉笙,落在了蓝衣人的脸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忽然想满足你的愿望了。”
“什么?”他怔了一怔,似乎听到了天书,一脸莫名。
我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回头对着宣,对着尘,对着启,对着风,莞尔一笑,挑眉道:“跳崖如何?”不错,任律鹏在我耳边说的就是:答案便在崖底。
如此高的万丈深渊,跳下必是尸骨无存,可是任律鹏那么说,必是已有万全的把握,所以我知道我们必不会有生命之忧,而且此刻我们也只有这条路了,否则就是陷入“魅音”,被敌人杀死。
他们四人看了我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齐声道:“好!”
我呵呵一笑,骤然想起了刚才被我们抓回来的那个射箭人,转头一看,他已被一剑穿心,断了气。
“是锦灵公主派来的。”原来在我和宣关注任律鹏的时候,启已向那人问了话。
转过身看着对面山谷的沈青峰和青龙白虎众人,我把手贴在唇边拢成喇叭状,放声喊道:“干爹,青龙,白虎,不要难过。”
话音刚落,忽觉腰间倏地一紧,我已被人抱入怀中,鼻尖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是风,没有预告的,他已带着我往下跳去!
“不——!!”耳边隐隐听到了白玉笙嘶声裂肺的嗓音,然,绝壑中响起了一阵阵隆隆声,震荡山谷,所以我听得并不真切,抬起头,原来是天栈道已被宣砍断,掉入深壑。天栈道一毁,沈青峰和玄衣圣教众人也真的是安全了。
心顿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笑了起来,想给沈青峰他们一个放心的眼色,可是,眼前忽然一片烟雾迷蒙,半米之内的景物已看不清楚了,原来我和风已跌入了浓浓的白雾之中。这是绝壑的奇景,终年白雾如云,在深谷中不停流动,更增添了这绝壑的神秘感和恐怖感。
耳际只剩下了猛烈的风声,我紧紧地抱住风,我并不害怕,对任律鹏我是全身心信任的,所以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们,当然,若是真的会死,只要能跟他们四人在一起,此生无憾!
第五卷前尘今生几度情 第一章 幽谷风情
眼前的景物似乎越来越清晰可见了,我四处张望着。乖乖!原来越往下降落,白雾就越稀薄,而我也终于看清楚了,我和风并不是真的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风右手正沿着石壁上凸凹不平的地方借力使力,缓缓往下飞落。
我心中大惑,难道风他们早知道这里的玄机,唉,看来暂时还是先不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好,他此时正忙着运气飞纵,不能分心,否则恐怕真的可以向阎罗王报到去了。
能从这么高险的绝壑飞落,虽有借力物,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看来风他们四人的武功又精进一层了,只怕我是望尘莫及了。
神思流转间,忽觉一只手被人拽住,我回头一看,只见宣背着任律鹏的尸体,左手扣着尘的右手,右手扣着启的左手,尘的左手则扣着我的右手,我愣了一下,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左手已然被风扣住,启和风的手也不知何时已扣在了一起,我们围成了一个圆。
“别分心,左手运气将真气传给我。”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没有多问,依言照做,只觉右手掌心之中气流涌动,纯厚的内息从我的右手臂透体而入,犹如一股温泉在体内融汇聚集,随即自然流转入风的体内,循环补给,相辅相成。
也不记得在哪本武侠小说里面看到过,几人若手手交握,拉成一个圆,内力相辅相成的互补,就犹如身上穿了个无形的降落伞,能缓缓地从高空飘落,旋转的飘落。
此时,我只觉身轻如燕,仿佛长出了一对隐形的翅膀,在天空自由飞翔。抬首张望,只见四周的石壁光滑如玉,大都已长满了苔绿,平整得已无处可以借力,怪不得会忽然改用这种方法。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里的一切,他们四人果然是了然于胸,恐怕师父最后一个告诉我,就是让我来做决定吧?一个玄门百年前的传说,师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并不想让我们这么做,因为最后的结果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随着高度的缓缓降低,寒意骤减,扑面而来的风是暖洋洋的,连带着我的身子似乎也感觉到春天的暖意,舒适极了。崖上的世界已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却不曾令人感到寒冷,彷佛留住了春天的脚步,不让别的季节来侵占这片土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的脚抵达这片春意盎然的世界时,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这绝谷连绵长达数十里,遍地开满了千百种不知明的山花,一片绚烂,迎风含笑。几处溪流,混生在山花丛中。苍劲的古松,傲立于峭岭上。在不远处有一望无际的桃花林,正盛开着粉色的花朵,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簌簌而落,清香四溢。桃林深处似是有木屋,荒废已久的木屋,已杂草丛生。
“二叔说,玄门的创始人,虽武功绝顶,天下无敌,众人生畏,却不容于世,无可奈何之际,便隐居于此。”
风双眸定定地望着我,他总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刚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曾经在这里住过,他便已回答了我。
“为什么不容于世?知道吗?”我表情认真。
风摇了摇头,淡淡道:“二叔没说,只告诉了我们下来的方法,其他一字没提。”
哦,原来是这样,果然跟我猜的一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们把师父葬了吧!”宣幽幽一叹,眼睛看着山阴有坡的地方,一片小竹林所围绕的三座坟墓,若有所思。
秦承志之墓!
西门无双之墓!
罗少卿之墓!
从左到右,三个石碑上就简简单单地写着这些,没有立碑人,更没说死者到底是些什么人?有何关系?
我们五人在罗少卿的坟墓旁挖了个五尺来深的大坑,理了理任律鹏的遗容后,才将尸体放入穴中,盖上泥土,立上墓碑,跪下,叩了几个头。
我望着墓碑,脑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一幕一幕的回放,犹如电影倒带后,重演一般。在我最彷徨不安的时候,是师父向我伸出温暖的手,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自由的大门;他教会了我武功,让我有自保的能力;教会了我医术,让我可以行医救人。他将宣、尘、风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懂得了爱情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甜蜜,没有背叛,没有负担。
我忽然想起,其实我在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师父为我创造的。永远也忘不了师父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蝶儿,当你悲伤难过的时候,请不要微笑。
所以,师父,你看,我哭了,没有再强装微笑。而你……师父,也要快快乐乐的。来生,来生你一定能过得幸福、快乐的日子,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幽怨,有的只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