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景皇嘴角扬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容,瞟了他一眼,道:“也许。”
“也许?”薛王爷眸光一闪,盯着他,“你怀疑本王的能力。”
康景皇摇摇头,“不是,只是有句话我要告诉你,人算不如天算。”
薛王爷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呵呵笑了起来,康景皇瞥了他一眼,却不理会,目光一扫过薛王爷身后的众人,在冷莫屈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白玉笙的身上,“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投靠他。”
“错!”还没等白玉笙开口,薛王爷便抢先答道,“白堡主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视他为知己,为亲人,他知道本王所受的委屈和错待,所以他愿意相助本王,本王亦知恩图报,自愿与他共拥这天下。”
“是吗?”康景皇冷冷一笑,仍旧盯着白玉笙的脸,“朕总觉得你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吧?”
白玉笙眸光闪了闪,抬眼对上康景皇的目光,正待说话,却被康景皇猛然打断,“别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朕不信,当初逼她跳崖,你也一样没有心软过。”
白玉笙回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起来,“既然皇上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你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你不敢说,不敢当着薛兵的面说。”康景皇的语声渐渐严厉起来。
白玉笙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就恢复自然,淡淡道:“别自作聪明,薛王爷与在下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康景皇微微皱眉,抚胸忽然轻咳起来,薛王爷见状,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你明明咳了血,为何还能活下来?本王对此毒颇为精通,中此毒者,初期只会感到浑身乏力,中期便会让人嗜睡,到了末期,一旦咳血,便说明毒已进入五脏六腑,药石无效,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为何你还活着,本王真的很想知道。”
康景皇看了看站在他左侧的我,又看了看站在他右侧的风,然后看了看站在大殿之下左边的尘、启、宣、卫祁文等人,才回头回答薛王爷的问题,“这个问题朕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你,这一切应该从二十日前说起,那日夜里,朕秘密接见了楚姑娘他们五人。”
“不错,他们虽与朕有仇,但他们都是忠肝义胆之人,自不会为了个人恩怨,而弃整个国家于不顾,想必不用朕说你也明白,他们自愿帮朕,一是为了楚尘山庄,二来嘛,不想朝廷落入奸人之手,百姓受苦。”
“奸人之手?”薛王爷一挑眉,冷哼一声,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败者为奸,所以谁是奸人还不一定呢。”
康景皇看了薛王爷两眼,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喃喃道:“强者为胜!”他此时的目光深邃不见底,让人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薛王弟,”他轻轻唤了一声,淡淡一笑,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朕知自己中毒已深,时日不多,若朕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文儿的王位必定不保,而且还有性命之忧,于是朕便同意他们的计策,诈死引蛇出洞。”
他顿了下来,身子往椅子的后背上懒懒一靠,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片刻,继续道:“你们昨日虽看到朕停止心跳,没了呼吸,就连身体也冷冰冰,与死人无异,其实,那是因为朕服下了楚姑娘研制的死去活来散,服下此药之人,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意识却是异常的清晰,而且十二个时辰之后,药效一过,朕自然就会苏醒过来。”
薛王爷的脸色变得似乎有些苍白,投向康景皇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狠绝,康景皇就像没有看见一般,仍旧微笑着,“至于那吐血,其实乃是猪血,是朕早先藏在衣袖中,趁你们不注意时拿出来换掉的。当然朕的口中也藏有一粒血球丸,只要咬开它的胞衣,血就会溢出嘴来,让人难辨真伪。”
见薛王爷面色越来越难看,康景皇脸上的笑意更甚,总结陈词,“朕想你现在应该全部明白了吧。”
说实话,康景皇只说了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他没有告诉薛王爷,白玉笙和那冷莫屈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说风假扮薛王爷的意图,更没有透露半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我看着薛王爷已恢复平静的脸,冷冷一笑,暗道:当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他还会如此镇定冷静吗?白玉笙还会是那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表情吗?洛蒙还会是那怀疑看轻的表情吗?呵呵,还真想看看他们那时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似乎很值得人期待呢!
见薛王爷低头沉吟不语,康景皇接着道:“我的话已说完,为何你还不动手,你等这一天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薛王爷缓缓抬起头来,瞥了康景皇一眼,忽而诡异地一笑,道:“不错,本王是等了很久,就是因为等久了,所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更何况现在好戏才刚刚上场。”
康景皇看着他,眼眸微微眯起,“你会后悔的。”
“后悔?笑话!”薛王爷拢了拢衣袖,冷冷地看着康景皇,道,“本王的眼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本王这次定是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第六卷万里江山风雨飘 第十六章 皇城内外(二)
此言一出,康景皇忽觉好笑地勾起唇角,却不再言语,大殿转为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都半低着头,似在沉思,似在酝酿。我站得累了,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索性就地坐下,背依龙椅的扶手,康景皇见状,轻轻推了推我,递给我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软垫,我微笑着道了声,不理会殿下那些目瞪口呆的众人,将软垫垫在后背的扶手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殿中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粗重,周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众人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那宫城的城楼,只见那火光不仅不见熄灭反而越见炽烈,喊杀声、刀剑争鸣声更是此起彼伏。此时宫城之上,必定已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京城也必是流兵四起、百姓举家逃亡。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厮杀叫喊之声渐渐逼近,铺天盖地般从各宫城一路迫近,前门正殿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顿时火光大胜,溃不成军的禁卫军丢兵弃甲,率先涌入干圣殿前那片偌大的白石广场,随即如落雨般的箭羽飞向他们,耳边听得几声尖叫,便知是又有人中箭倒下。片刻之后,又涌入一群黑压压的打着“薛”字旗号的神采奕奕的士兵,青黑盔甲,手持长枪,明眸嗜血。
禁卫军众人惊惧,已毫无还击之力,只知四处逃蹿,薛军却士气大振,出手快、准、狠,眼见自己的亲兵越来越少,康景皇紧握着扶手的力道不由加重,眼眸却还是波澜不惊,凝望着那战场。
禁卫军首将张复珏凭着最有一丝气力,疾步向干圣殿的方向奔了过来。薛王爷一挥手,守门的将士让出一条道。刚跨进殿门,张复珏便“咚”一声跌倒在地,面目痛苦而狰狞,吃力地抬起头望着康景皇,嘶声道:“皇……”皇字未落,他猛地口吐一口鲜血,脖子一歪,似是气绝身亡。
“报——!”一位身穿铠甲的士兵忽然从殿外疾奔而来,见到薛王爷,便“扑通”的一声,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王爷东门已被我军拿下。”
薛王爷大喜,连说三声“好”后,道:“传令下去,犒赏三军。”
“谢王爷。”那士兵亦大喜,刚起身,殿外又一前一后奔进两名穿着同样铠甲的士兵,同时跪地道:“报——!启禀王爷北门(西门)已被我军拿下。”
“好!”薛王爷喜悦之态溢于言表,蓦地站起身,“都重重有赏。”
“赏”音未落,又是一人奔进殿来,“报——!启禀王爷南门已被我军拿下。”
至此,四门皆已被攻破!
薛王爷蓦地纵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嘹亮、张狂,却在这气氛压抑的干圣殿中,则显得格外刺耳、狰狞,众人只觉心波微荡,个个不由自主运功抗拒,而那些不会武功的文官,早已是满地打滚,面色痛苦,哀嚎连连。
风一个旋身,来到了康景皇背后,快速封住了他背后的几处要穴,帮他推功过穴抗拒那强大的音波功;吴江平依启之言,立时盘膝就地而坐,启坐到他的身后,双手抵住他的后背,也为他推功过穴;陈斌华则猛吐了口鲜血,昏死过去,袁复则由宣输功。
见众人如此,薛王爷反而越笑越狂,这时,忽然,一道白芒,电射而出,直奔向他的前胸,他顿时色变,瞬间收住了长笑,右手即出,一挥之间,生生地将那道白芒,接在手中,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柄三寸的小刀,刀柄系有红绸,刀鞘简约却精致。
“吵死了。”我缓缓地睁开眼,却不看薛王爷,只是懒洋洋地说着,“你不知道打扰别人休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说完,我才转头望向他,眼中寒芒暴闪。
薛王爷眸光闪了闪,低头仔细将那柄小刀前后左右打量了半晌,才缓缓勾起唇角,“好精致的飞刀。”
“谢了。”我掸掸身上的灰尘,缓缓地站起身来,“薛王爷,这么高兴,是不是已经想好对付我们的办法了,说吧,准备怎么对付我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之。”
薛王爷将那小刀递给身旁的白玉笙后,才转头望着我,嘴角笑意纵横,“不急,游戏才刚刚开始。”说到这,他转头看着康景皇,“皇上可否移驾到殿外?”
话音刚落,卫祁文就接着脱口道:“不行!”说着,他就要拔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