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纳兰馨那个无影人,不对,应该是透明人,和那个变成了植物人的乌珠留若,我会到这里来?我要是不来这里,怎么会变成什么阿牛?冯焕又怎么会以为我死了而把昭君的身体带走?
朵桑全然不知骆珈的心事,依旧笑道:“我已经在这呆了五天了,也没有见到什么大巫师,只怕那些传说未必是真的。“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就算传闻是真的,我也帮不了你,又何必见你呢!”
骆珈和朵桑同时望向巴圣湖的水面,只见一个妖艳的女子立在碧绿的湖面上,女子着一身绯色衣裙,就如那些莲花状的小岛一般在绿绿的湖面上摇曳生姿。女子见她们看自己,便笑了,说道:“朵桑丫头,我是你的二师姐啊!不过,我们从未见过面,不怪你不认识我。”声音苍老,就如一个暮年的老人。
骆珈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国师的屏幕上见到过的那个人,又想起来自己上次在这里躺在大石上听到的声音,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大巫师。”她轻轻的碰了碰朵桑。
朵桑早就被那个女人的话给弄懵了,骆珈的话更是让她莫名其妙。她刚想问话,那女子却自顾自的说开了:
“这位姑娘说得对,我就是你要找的大巫师,可是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要是能解决,二十年前我就解决了,大师姐真的很可怜……”
说到这儿,她忽然看了看骆珈,“这位姑娘来过这里,不过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难不成你也修习了巫术?不对啊,你身上有更神奇的法器啊!巫术这东西令人着迷,千万可不要学,人啊,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反而更烦恼呢!”
朵桑听得是一头雾水,骆珈却十分的惊奇: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阿牛?还知道自己是女的,她又说自己有法器,是指那把琵琶吗?想到这里,骆珈道:
“我有什么法器,有法器还至于这样。”
大巫师道:“是了,你的法器还在那个姑娘的身上呢!那个姑娘被那个小伙子抱走了。那个小伙子很伤心,你知道吗?”
骆珈道:“知道又怎样?我又找不到他。”
大巫师道:“是啊,再神奇的法器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靠你们的真心去找吧。”
朵桑正要问话,只见绿色的湖水泛起了一串大大的气泡,大巫师已经不见了。朵桑急得跺脚,大声道:“阿牛!你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我要紧的话还没问呢!”
骆珈道:“什么要紧的话?问了也没用,你没听她说吗,要靠真心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朵桑看了看她,道:“刚才那个大巫师说你是个姑娘?怪不得说话女声女气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骆珈道:“我怎么知道?我也难受着呢!反正我也不会碍着你什么事,就别问了,你没听那个大巫师说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反而更烦恼吗?”
朵桑见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不问了,淡淡的说道:“我今天准备到锦绣谷去了,也许我的母亲在那里。阿牛,你准备去哪里呢?”
骆珈道:“我也不知道,既然那个国师说得不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朵桑道:“不然你还是回扶余国去吧,我表妹还等着你给她做新式样的衣裳呢!而且我来的时候,你们铺子里也派人来找过你。”
骆珈想眼下也只好这样了,实在不行的话,回到扶余国就和绿翘说实话,不管她相信与否,总之,她肯定会帮忙找昭君的身体,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过这种男人外壳、女人思想的生活了。
朵桑见她不说话,便告诉她从这里去安吉城的路,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骆珈按照朵桑所指的路径一路前行,山上荒草荆棘甚多,全不如她从天泉来到那条路好走。骆珈手中拿着朵桑给她的一把弯刀,一路上披荆斩棘,她现在虽是一副剽悍的男人模样,可是仍旧没有多大的力气,走一段,砍一段,低着头,弯着腰,不过两天,等她有一次抬头看时,已然找不到路径。
朵桑曾经嘱咐她沿着美人松长臂所指的方向走(美人松树干高直,树枝阿娜,状如美人引颈遥望,每棵树都有一根特殊长的枝杈,如美人伸臂遥指),可是现在她目力所及之处,连一棵美人松都没有!骆珈只好脱下外衣,挂在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上,然后以此为圆心,在半径为五百米左右的范围内进行搜索,日光渐渐的斜了过去,可是她仍然没有看到一棵美人松!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已经看不见自己所做的记号了——她把自己的土黄色外衣挂在一根树枝上,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而且星星点点的雨滴正不断的滴落,骆珈沮丧的坐了下去,看来,自己是找不到回安吉城的路了。朵桑说,走这条路不过十天就能到达安吉城,自己已经走了两天,也不知来到了哪里,恐怕是离安吉城越来越远离。若是沿着自己开辟出的路再往回走也不太可能——从今天早晨开始,她就一直是在藤萝和灌木丛中穿行,并没有用弯刀砍开树木,也就没有留下什么记号。刚开始偶尔回头还能看到身后高大的美人松,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看不见了,而且前后左右都没有。两天来,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可见这里是人迹罕至之处,她的周围都是这样的藤萝灌木,雨又越下越大,说不定这回真的要死了。
一想到死,骆珈反而不那么沮丧了。她想起自己是一个生命科学家,曾经用试管制造了无数的生命并把他们送上那个陌生的星球,然后从地球的接收器是看见他们成批的死亡。她想起那次太空考察之旅,遭遇黑洞时,周围伙伴们的飞行器在一瞬间跌入黑洞……她已经目睹过太多的死亡,相对于没有目标的生存,死亡似乎更显得温情一些。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么死的究竟是骆珈、王昭君还是阿牛呢?
雨还在下,夜黑得很沉,就象一幅浸满了水的黑色帐幕罩在她的周围。骆珈靠着一棵低矮的灌木上,灌木上的藤萝为她遮蔽了一些雨水,她太疲倦了,不久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日光暖暖的映在床前挽起的纱帐上,纱帐上垂着彩色的流苏。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多大声音,感觉咽喉痛得厉害,咽口唾沫都十分的艰难。她想坐起来,刚一动身子,就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磕在了床栏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骆珈也未觉得疼,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之中,听见一个人脚步忙乱的跑进来,觉得有人轻轻的摇晃自己的手臂,又听有人轻轻的在耳边呼唤:“阿牛哥!”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恍惚看见一个蓝衣蓝裙的少妇坐在床边,正抓着她的手,轻轻的说着:“阿牛哥,你醒了?”
她想说我是骆珈,不是阿牛,又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是阿牛,想张嘴说话,发出的却只是含糊不清的喑哑之声。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张开嘴巴让那个少妇看。
那少妇忙说:“阿牛哥,你不要说话。你已经烧了两天了,喉咙都肿了,肯定说不出话。”
说着,从桌上拿来一碗粥,一边用匙舀粥,一边说道:“这是我用双花熬的粥,你吃一点,慢慢就好了。”
骆珈闻见粥中一股苦涩的清香,顿觉腹中十分的饥饿,便任由那少妇把粥一匙一匙的喂入自己的口中,每咽下一口,朵觉得喉咙一痛。
少妇见她喝得十分香甜,欢喜的说道:
“阿牛哥,老爷说你急火攻心,又淋了夜雨,只怕要三、四天才能退烧醒来,可是你只两天就醒了,你的身体还是那样强壮啊!”
骆珈一边吃着粥,一边细细的打量这个少妇:淡眉细眼,蓝布包头,蓝衣蓝裙,说话轻声慢语。听着她说的话,骆珈大致猜出来她便是如今的自己也就是阿牛的媳妇兰花了,农民她说的那个老爷说谁呢?骆珈想问,可是喉咙哑得很,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转念一想,发不出声音也好,若是能说出话来,岂不要露了馅儿?兰花是阿牛的妻子,怎么会不知自己的丈夫说话的声音。索性借机装哑巴,干脆不要开口说话了,可是看兰花的样子不象个爱说话的,怎么样才能让她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呢?心里一急,一口粥呛到气管里,呛得骆珈大咳起来,喉咙又不通,只憋得她脸通红,眼睛淌泪,一口气没喘上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兰花一见,手中的粥碗“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一边大声的叫着“阿牛哥!”,一边忙着找东西,一会儿,从桌子的隔板上拿了一根软软的钢刺儿来,左手捏住骆珈的牙巴骨让她的嘴巴张开,右手拿着那根钢刺儿,微微的抖着探进骆珈的喉咙,嘴里还小声的叨咕着:“老爷,你可不要骗我啊,要是治不好阿牛哥,我也不要活了。”
说着话,那钢刺儿一探入骆珈的喉中,兰花闭了闭眼,使劲儿的往出一带,只见一股脓血立时从骆珈的口中流了出来。兰花忙把骆珈脸朝下扶着倒在床上,手中拿了软布替她檫拭。
经刚才那钢刺儿在喉咙中一带,骆珈已然痛醒了过来,兰花见她口中脓血流得差不多了,便拿来清水,让她漱口。她见骆珈清醒,十分高兴,用手扶着前胸,不住的说着:“谢天谢地,老爷果然是神医啊!”
骆珈听她又说起老爷,忍不住问道:“老爷是谁啊?”
这一次,她发出了声音,只是嘶哑难听,而且吐字也不清晰。
兰花听见她说话,更高兴了,瞪大了细长的眼睛看着她,双手抚着前胸,大声的说:“谢天谢地,老爷真是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