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轩辕一醉转身向花园深处走去,手却抓着舞阳的手并不放开,舞阳被他拖得象个大风筝,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只得加快脚步。
绕树三匝
晚照方好,血色彩霞铺了满天,红彤彤地洒了两人满头满脸,舞阳微微撩起眼皮偷偷看着轩辕一醉的俊逸侧颜,只见他的眉毛长睫上都浮上了一层金粉,说不出的潇洒挺拔。心里慌乱,三年前的一情一景恍惚都涌了上来,口内发苦,一颗心渐渐失去了匀净,砰砰乱跳起来。
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暗自琢磨着如何讲述才能让轩辕一醉放下戒心,不再防备自己。
“舞阳,不要以为老人家有命不得伤你性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轩辕一醉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本王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舞阳不过一奴,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表面上毕恭毕敬,骨子里打什么算盘以为本王不知道?”轩辕一醉坐在了石凳上。寂寂容颜沁出冰冷,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一张脸竟象是美玉碾成的没有半点瑕疵,可惜却半分没有人的生气。
“奴才不知道他是西戎皇子。”舞阳心里幽怨,无奈跪了下去。仔细回忆着当初白云观一行。不敢隐瞒下去,将下山以来就遭遇木道长的意外,慕容景林的出现,四杰的失踪,图的遗失,以及自己的怀疑和自己的做法等一一讲了一遍。
“倦倚阑干看魅语,醉眼朦胧千娇笑”轩辕一醉听到这样一句,蓦地一动,嘴角一勾,眼神依旧冷冽如冰。俊雅容颜稍霁,已有破冰之色。舞阳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舞阳,过两日,本王带你去洪门街见识见识。”轩辕一醉突然笑了起来。“给你找个姑娘开开荤!”
舞阳登时一脸撞鬼的模样,“公子,公子!奴——奴才——。”
……
“嗯?!不高兴?”言语里充满了诱惑,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没——”
轩辕一醉心情大好,看着舞阳故作镇定的表情,定力还真的不错,嘴角轻轻扯动。
“跟聪明人打交到就是舒服!就是长得够丑!”轩辕一醉站了起来,清风乍起,卷起簌簌竹叶,沙沙作响。“你的目的是什么,敢作怎么不敢说?”
“舞阳是公子的奴仆,不敢!”
“想好再说,本王没有兴趣等你将来找补!你因何钻营着去桓王府瞒不过本王。”
轩辕一醉居高临下,斜睨着她,似乎完全将她当成了一件物事。
“我——我——我想要——”
舞阳一时不敢相信这居然出自他的嘴里,情知瞒不过去,想了一刻,暗自咂摸着他的心思,终是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嗫嚅半晌,终于挤出了两个字,两个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听闻轩辕一醉言出必诺,她只能拼死一赌。
轩辕一醉冷眼看了许久,舞阳的心砰砰剧烈跳动,象是冲破腔子。
“两件?胆子不小!”轩辕一醉手指一弹,翠绿潢竹啪地折断,俊逸脸颊登时绷紧。
“听闻公子言出必诺,舞阳身无所长,愿意以命相报。”舞阳低伏身子,不敢仰面观看。
“……好!”轩辕一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做本王的贴身侍卫知道都要做什么么?”
“任——任公子——处置!”舞阳不敢挪动,她早知道瞒不过去,怎么会不知公子的隐喻。她实在自己没有能力,只能拿自己了解的东西豪赌一场,赌——还有一线生机;不赌,她也躲不过轩辕一醉。
哼了一声,轩辕一醉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游戏因为舞阳的参与更加有趣。
“近日京城不会安静,你可以提醒你的朋友不要太活跃。辽远的杀手已经进京了。”
“是!公子!”
一枚朱红的药丸递到了舞阳面前。“伤心蛊。”那寂寞雪峰一般的脸逼到她的眼前,避无可避。
舞阳看了一眼,白皙的手掌摊开,一丸朱红托在手里益发映衬得手如官窑的白瓷器一样干净,却是凉冰冰地象冻了几千年。
伸手接过塞进口中,心上也如这瑟瑟冷风刮过,刷拉刷拉地轻响,他终是不肯相信自己的。思及此,不禁一个寒噤,一点冰冷自脊背滑到脚底。
轩辕一醉甩手走进了竹林,抛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舞阳站在原地,手轻轻攥紧,缓缓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竹林。
慕容景林次日在金殿上递上了求和表,两个大国之间经过几番谈判和磋商终于签订了合约,互为唇齿。慕容景林看见诸事完备,又上表请求和亲。庆文帝含笑看着慕容景林,但不置可否,“除了娉婷,朕都可以指婚。”
“谢陛下!”
“父皇!我不嫁!”娉婷穿着繁复的锦绣宫装,袅袅婷婷地走向御花园,无数内侍宫娥急忙垂下头去,不仅仅是谦卑下拜,而是不敢直视那双两汪春水般的眸子,那小巧的鼻子,那远山一般的蛾眉。又怕不小心呼出的气大了,吹化了雪般的肌肤。
“娉婷!”天子本来正沉着脸饮茶,太子齐王秦王陪侍在一边,看见娉婷弱柳扶风而来,登时温和地笑了起来。
“娉婷,你现在已经大了,难道不嫁人?”
“父皇,女儿要自己选。”
“天资俊朗,一表人才,父皇不会强迫你。你自己和他见见,如果你自己满意——”
“父皇!”娉婷娥眉微微一挑,走到陛下面前,拜了一拜。“娉婷的驸马,娉婷要自己选,父皇跟女儿有约在先,君无戏言哪。”
“好,好,好!娉婷自己选。”
齐王秦王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父皇对娉婷公主的宠爱是有目共睹。前年端午家宴时,父女两个弈棋为乐,不想庆文帝居然输了两目,这赢的彩头便是娉婷自己选驸马。如今慕容景林居然敢大言不惭地求娶娉婷,实在是自不量力。
“娉婷,你可以见见他,丰姿神秀,也是难得人物,将来必承大统。”庆文帝含笑劝慰:“过两日朕会亲自安排酒筵。”
娉婷只是温婉地笑笑,“父皇!”
“齐王,将筵席摆在东华宫,明日朕亲自招待西戎使者。”
“是!父皇!”
东华殿内宫烛高烧,朱梁上悬挂着数颗南海夜明珠,映照得整个殿内光华一片,如同白昼。席开玳瑁,宴列锦绣。太监女侍齐齐动手排杯置盏罗列杯盘,顷刻间上百道珍稀肴馔已经摆好, 肴香四溢,珍珠翡翠羹,清蒸鲥鱼,龙眼烧鹅,茶香鹌鹑,时令菜蔬,无数珍馐美味不可一一道来,直排了满满当当。太子齐王引着慕容景林来到东华殿,各按座次坐下。
慕容见驾后,大方坐下,将袍摆仔细搭好,这才端直身子坐着。几个皇子坐在一个桌上。俱是玉树风流,人中龙凤。太子陪着慕容景林自在叙些闲话,虽然怀据各异,说的却无上完满。娉婷早已经提前化装成宫娥站在父亲身后观察,眼睛扫过慕容景林又滑过了一圈,渐渐目光凝聚在了一个点,嘴角渐渐弯了下去,眉梢眼角都托着清清白白的笑意。
慕容景林是何等精明之人,早已经发现了秘密,心里也是暗自惊讶娉婷公主的倾城之色,心里轻轻一动,却只是不动声色。
轩辕一醉和桓疏衡在另一桌看着,只是对视一眼,“轩辕,如今辽远边塞风波又起,我接到邸报耶律慨已经派出亲王耶律雄帅五万大军直扑白山白马白河三重镇,势要雪耻。并要拿雪影剑的人头祭奠耶律青。”
“我调三千羽卫,加上一百地鬼给你。”
“我只想要一个人。”
“除了舞阳。”
“不说了。”桓疏衡迅疾地接了一句,一口将佳酿倒进了嘴里。
“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轩辕一醉眉头锁紧如山,挑了一箸青笋塞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嗯?桓疏衡心里一动,很久以后才咂摸出来轩辕嘴里的话别有一番味道,那分明是有些私有物品他人勿动的味道。
“轩辕,你看谁在看你!”
轩辕一醉眼皮不撩,只是袖出巾帕擦擦嘴角,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一轮冰蟾排云而上,天地一片光华,重檐飞角,层层叠叠殿宇,被如水月华映照的清清白白。一阵冷风刮过,老树枝桠簌簌作响。
红衣和舞阳遥遥看见轩辕走了出来,急忙跟在轩辕一醉的身后,垂首不语。舞阳依旧感觉不到修罗一般的公子的心思,他象风一般飘忽,没有速度没有方向。
娉婷看了一圈很快退了出去,心里一阵欢喜,面上依然矜持着。早有宫娥上前服侍她返回自己的宫殿,服侍她换了宫装,没有倦意,怀中只觉揣着一只撞鹿,兀自突突跳着。对着缡镜,依然看得见旖旎在腮畔的两朵红云。
酒筵中央台子上宫廷乐师早已经调素琴,捻丝竹,数十舞姬轻绡广袖,霓裳飞舞,极尽歌舞能事。
慕容景林笑着一直看着台上的表演。深夜酒筵结束,慕容景林告辞返回馆驿,在马车上看了一眼小七。“明日去给轩辕府送信,约见雪影剑。”
“王爷。”小七突兀地喊了一句,慕容侧目而视,却不见了下文。
“本王会会。”慕容景林笑了起来,“既然轩辕一醉看得如此紧,可见是妙人一个。”
怀据异心
轩辕一醉和管家莫问进了议事阁。舞阳不敢先睡,独自在外间枯坐着凝视着窗外,有斑驳树影随风打在窗棂,心里一阵恍惚。失去了自由,她什么都做不了。手里的东西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她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