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夫人若少一根头发,不必来见本王。嗯?”
“……遵命!”季良想了想,乃道。“王爷,桓王爷派冷言带来一封密件。”
轩辕眉头一蹙,只是点了点头。
“本王要沐浴,等着!”
季良挪回了本已经抬起的脚,听见这话心里又是一紧,
“王爷,京中事情紧急。桓王爷……”
“饭一口口吃,事情一件件办,急什么。”轩辕皱了皱眉。
季良闻言,只得退后一步,不敢多语。本来皱紧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王爷自有一份让人安心的力量,天大的事到了这里便似探囊取物般容易。
轩辕一醉沐浴更衣后,这才觉着浑身透着松爽。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王深,心里有一丝不以为然,还有一丝莫名的怪异,想起那个睡觉也不敢脱衣的舞阳,心上被刺一针,有些疼。
冷言瞄见王深笑呵呵地晃着肥胖的身子走出轩辕一醉的临时行辕,这才闪身走进去。自贴身里怀掏出迷信,双手奉了上去。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迎面一首七言绝句,轩辕抬头看看冷言,这才继续看了下去。
醉兄台鉴:
自兄离京,疏衡终日寂寞,一人好生无趣。遂架鹰呼犬奔向京郊猎场,偶射得一稀罕奇珍,毛皮光彩新鲜,五彩斑斓,头似马、角似鹿、尾似驴、蹄似牛,观其目则温驯如羊。一时周围人都不识此兽为何物,弟见识短浅,藏之于叶宅书斋下,覆盖三五片蕉叶,专侯醉兄与疏衡解惑,庶几可解,知为何物。
万望醉兄不可耽搁,家严近来呕血数遭,莫名提及兄之婢善解人意,渴望再见,疏衡心甚忧虑。身为人子,孝悌大义,实不敢违背老父心意,此事全赖醉兄成全。
疏衡 字
轩辕一醉看着静候回信的冷言,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冷言,桓王爷何时写的这信?”
冷言见问,急忙躬身。
“回王爷,世子陪老王爷在那府里的书斋呆了足有两个时辰,出来后连说那书斋陈旧,该重新粉刷,又嘱咐总管将糊窗的雪纸换成岭南白绡纱。又说前两日京郊狩猎,射得一稀罕东西,心里纳罕,藏于书斋前一丛芭蕉下,候着王爷回京品尝,直说王爷您见多识广,必会知晓蕉下覆的为何鹿。”
“既有如此奇珍,本王怎能不品。季良!备马——回去!”
轩辕一醉手按扶手,站了起来。“季良,派侍卫追上王公公,本王要与他同行。”
“是!”
“舞阳?舞阳!”轩辕一醉心里默念,想起她曾经夜探桓王府,闯进了叶氏旧宅,心中豁然开朗。突然会心一笑,心里彻底放松了。
躬身侍立一侧的冷言极少见过轩辕一醉这副容颜,心里纳罕,也自不敢出声。
“冷言,老王爷如今还是留在那宅子里?”
“是,王爷!”冷言见轩辕难得好脾气,急忙回答。“连仆人都未换过。”
嗯……
轩辕一醉点点头。
“本王记得一直是那个叫阿福的伺候着。”
挺拔身姿慢慢踱出了屋子,马车已经恭候在了门外。
步步为营
辽远耶律雄已经彻底装出认输的样子北撤百余里,边关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轩辕一醉与桓疏衡奉陛下旨意同时回京述职,临行前两大掌握军权的王爷经过秘密协商,下令大将封可言屯重兵在登州,赵威屯兵在常州,冯将军依旧驻扎在白马镇,如此呼应,一旦边关战事骤发,也可互为首尾,相互接应。
一旦真有战事,调拨军队,调拨军用物资和粮草也甚是方便。
时隔几月,辽远安静到了极点,隐宗耶律寒天不见踪影,耶律雄更是不敢挑衅。而刚与国朝联姻的西戎更是风平浪静,边陲小镇白河镇上两方商旅往来热闹,时不时也夹杂着辽远的走私商贩往来,市廛物品齐全,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只是热闹繁荣下,却穿梭着无数心怀叵测的人。
轩辕与桓疏衡布下的影卫,地鬼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恋在三瓦两舍,青楼歌坊,甚至是闲汉乞丐无赖凑集的寺庙,小酒馆里,打探着各种消息。在鱼龙混杂下九流的地方,更容易探得只言片语。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影卫终于在一炫耀的偷儿嘴里得知,一伙进京贩卖珠宝玉石的西戎商队里,混进了两个行为诡秘的人。这个心思机敏的影卫不动声色地敷衍偷儿,趁黑夜将讯息传到了队长手里。
当日哨鹰便将讯息传到了京都,桓疏衡看着轩辕一醉莫名离开王府,果断下令影卫分批追踪,不可打草惊蛇。直到那神秘人与秦王的管家接头后,这才纵放秦王府管家,将拿了回信准备离开京城的奸细秘密拿获,没有惊动秦王。
桓疏衡得手后,与轩辕一醉的信中用了只有两个人才看得懂的密语。
如今桓疏衡看着轩辕挂着一脸的‘你办事我放心’的怪异表情,心里不爽,自顾自先坐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朝上沸反盈天,再不回来,陛下便要下旨三军出动——寻你!”
桓疏衡擎着杯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轩辕,笑意自脸上一点点沁出来,荡漾成了一朵春花,耸了耸肩。“打雁的被嗛了眼?”
轩辕一醉横了一眼,蹙紧眉头,冷漠地坐下,手褰锦袍下摆细细在膝上搭好,这才说到。“说正事!”
桓疏衡见惯了他这脸子,一点没有在意。“我要见舞阳!”
“不行!说正事。”
“轩辕,咱兄弟之间就不必藏着掖着,她究竟是与你什么关系……我要动用我的影卫请人了。”
“不行!”一对凌厉眸光毫不掩饰地射了过来。“她是我的人。”
“知道是你的人。”
“若动了一根头发,我砸了你的桓王府。”轩辕端起茶杯,却是眯缝着眼睛,等着桓疏衡的下文。
桓疏衡听完,几乎气个倒仰,用鼻子笑了一声。“我做东,请她过府做客。”
“只抓了一个?”
“本王请教她千方百计要进我桓王府的原因。”
“嗤”地一声。
“人在哪里捕获的?”
桓疏衡看他无视自己的话,牙根发痒,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重重将杯子趸在紫檀的方几上。“轩辕,舞阳的事与秦王的事同样重要。”
“截获了密件?”轩辕一醉不接话茬,继续追问。
桓疏衡攥拳挥手极想拍过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最后双手一扬,做了个我认输的姿势,这才顺着轩辕的思路,详细讲述事情经过。
“这次人赃并获,管家已在控制中,那个信使已经招了,嘴巴开始还挺硬,我们边走边说。”桓疏衡看了一眼外面,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动了刑?”轩辕一醉看看正在花园忙活的园丁。
“我吩咐冷言准备了两个万恶不赦的死囚当他面行刑,一个被判的梳洗,一个被判的剥皮。这软蛋没等看梳洗,一见剥皮的那个杀猪般扯着脖子嚎叫,当时就尿了裤子,没种!”桓疏衡十分得意,哈哈笑了起来。
“杀鸡骇猴,不错。”
“人拘在哪里?”
“我特地吩咐将人交给了刑部,现如今秘密拘押在地字号,等你回来。”
“嗯!烫手的山芋扔给大理寺卿,刑部大员,象你的做派!”
“敲山震虎!”
两人沿着细碎石子铺成的甬路,绕过回廊,穿过一壁粉墙尽头的垂花门,很快拐进了后花园,三绕两绕,走进了原属于叶之信的书斋。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居中一副山水画,大气磅礴。
轩辕斜着眼睛看觑,迎面墙上,一副大轴两侧,洒金对联上的字,笔锋遒劲,骨骼雄奇,竖笔直峰干枯露骨,撇捺飞逸洒脱,翰墨所挥,气象深阗。
扫视一圈,一件件东西默记在心里。经了生人的气息久了,一件件东西似乎也沾染了人的味道。
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居中的这幅金碧山水图上,山势险峻,巍峨高耸,怪石嶙峋,湍濑潺缓,云霞飘渺。山、树、水、石,一点一抹,形神俱备。一水劈开两山,迸出一股山泉,击在石上,乱珠飞溅,恍惚泠泠有声。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轩辕一醉手抵前额,眉峰抖了一抖。“听闻故丞相双手能书能画,书画大家,看其画,观其书,还在萧赞老师之上,可惜无缘当面受教。”
“你那时在外学艺,我有幸经常聆听教诲,难得良师,可惜一朝为人算计。叶相长子叶清林少年俊杰,十四岁便金榜题名,名列三甲头名……咳”
“往事已矣。”
“轩辕,咱们可是兄弟。”桓疏衡坐在左手靠椅上,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疏衡于你不曾有秘密。”
“废话!”
“父王觉得三年前天机子师父来此是有话要说,至于因何故最后拂袖而去,想是出了什么岔子,等你商量。”
桓疏衡伸手袖出一张白纸,递给了轩辕。“我想这件事需要舞阳来解释。”
“她最近心烦。!”
……桓疏衡一怔。
“王事一了,我——迎娶舞阳!”轩辕倒剪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山水下的落款。“日前得到家父临终遗训,舞阳是老人家十几年前给我定聘的妻子,嘱我及早完婚。”提及舞阳,轩辕的眼神温和了下来。
“你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