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来不及换王服就被王深宣出府去,倒不见丝毫紧张忐忑,一副坦然,王深老奸巨猾,偷眼看觑,见秦王面色如常,心里未免有一丝失望。
及至到了齐王府,齐王早冠带整齐,衣料挺括,没有些许皱褶,似乎正等着宫里来人宣召。
弟兄二人在宫门口会和,只是点头,任谁都没有言语。
此番召见二人心知肚明,奈何桥关落锁,技不如人。
南书房内传来“啪,啪”清脆两声,不用看也知道二人被抽了耳光。随后只有低声的喝斥,和吩咐内卫鞭笞的声音。
轩辕和桓疏衡二人端然稳坐,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
过了一刻,突然有脚步声纷至沓来,夹着慌乱。
“两,两位王爷,陛下一时痰迷晕厥。”一个大太监气喘吁吁跑来,夹着哭音儿。
二人腾地站起,急忙站起来,走向南书房。
轩辕不等太医过来,伸出两指点了皇上的几处大穴,伸手把了把脉,紧闭了双唇。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齐王和秦王,看着两人同样焦急的脸,咯噔一声,心一翻个。
“疏衡,我得马上走,她只怕危险。”轩辕走出皇宫,看了桓疏衡一眼。
嗯?
桓疏衡眼眸一凛,斜眸看觑,轩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焦灼。
“二人之一必是知道详情,耶律已经到了四方镇,此次耶律认定宝图仍在,他们几个不是对手。”轩辕斜了一眼。“看住他们,包括太子宫。”
原来如此——桓疏衡点头。
……
“舞阳,叶清舞!”
总算赶上了,她却不顾死活的进了地道。轩辕一醉对着重重迷雾,摇了摇头,心里默念着舞阳的名字,转身迈步走进石屋。
只扫了一眼周围,眉峰鼓起,手指同时点两个纸人,再次启开机关,钻进了地道,胸膛里咚咚乱响,刚刚走进地道口的舞阳和子瑛已经消失在了巷道里。她居然故意进的死门……
舞阳!
轩辕一醉自心底挤出了两个字。
周遭一片阒寂,只有浓重的霉湿味道夹着一股淡淡香烟袅袅袭来。
坦承
暗门关上,地道内一片漆黑,舞阳暗暗连舒了几口气, 靠在暗道一侧,不肯打开火石,长长吸了两口气,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左胸前,一颗心嘭嘭直跳。若不是子瑛在侧,直疑心自己身在帷幄中,方才是周公说话。
这个魔鬼不过几日,怎么又找来了?
她想不透这个魔王又追来的原因,只知道那人绝不会没有目的。
他是不敢再对自己无礼的吧?一丝怪异念头倏地蹿入脑海,舞阳飞快的想想,自己也觉好笑,这时候她怎么想起了这些。
既然你不遵守约定,休怪我不客气。
舞阳吸了口气,正了正心神,这才觉得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鼻翼微动,只觉这霉湿的地道里有一股若有若无幽香袭来。
福字局?
舞阳再不犹豫,率先走进了暗道,回过头来,冲子瑛招手。这才发现子瑛一直贴在身边,却是忠实的旅行朋友的职责,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问,似乎只守护在旁边已经足够。
瞬间舞阳有一丝感动,看着子瑛正在愣神,回手一把将他揪进了左侧暗道。左手一扣,触动了消息,二层暗门阖上。
子瑛极少看见舞阳有些慌乱,此时不便多语,默默蹲守一旁,透过黑暗看着舞阳的侧影,只觉她似有恍惚。不问不语,耐着性子等她。直到舞阳伸手拉起他,这才笑了笑。
“我们走!”
“多个人不是多份力?”
“子瑛,今日我要清理门户,他们都是外人。”舞阳一把拉住子瑛,刻意加重了‘外人’二字的语气。“你内伤未愈,既然来了,跟住我,517Ζ小心。”
“掌门。”
“都是人精,不用操心。”舞阳摸出火石打开,伸手将墙壁上的火把点燃,弯腰向前走去。“叫我舞阳!此间事了,舞阳要远离江湖,这个掌门本就是暂代。”
“……舞阳!”
“三个人中,谁是敌谁是友,还不好说。留在身边,不安全。”舞阳笑着直起身子。“总算甩掉了。”
子瑛要欺身走到舞阳前面,早被舞阳一把扯了回去,巷道狭窄,只容一个人通过,她不能让子瑛涉险。
“虽然内力未愈……”子瑛吞下了后面的话,极想说自己是男子,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内力差的许多,说了只会贻笑大方。
“自你们被擒,我一直是一个人。我方才进的是死门,要小心,只有这一个捷径。”
舞阳笑笑,一副笃定的模样,向前面走去。
不入虎穴,焉知实情?
若轩辕一醉知道自己借清理门户之际逼他出手,想必这筹谋许久的事再也做不成。
两块玉珏,轩辕和第五一人一块,正好可以互相牵制。
而欧阳九表现出的忧心忡忡,让自己心生不安。他还是心有顾虑,未说实话。日前她已经将这东西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说的都是他们感兴趣的事实,应该没有破绽,他怎么会显出这样一份忧心的表情。
当日翻阅那份卷宗,她已经隐约猜出这通天案子绝对是出自皇子的手。虽然对欧阳背后的秦王极其怀疑,总觉得全家惨案与他有扯不清的关系,但是真的认定秦王污指了父亲,却没有确凿证据。
欧阳九与性情乖戾的秦王攀扯不清,如何能全身而退?
舞阳想着便头疼,欧阳九虽然是君子,却是有些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羁绊太多,这些反倒让她不安,既不能与他走的太近,又不能不借助他触探秦王的底。
如今撇下这几个人,正好可以试探一二。
“苦了你!”子瑛习惯性地去拍她的肩膀,堪堪拍上,才想起她的身份,急忙缩回来搓了搓手。“你不信任第五!也不信任那两个?”
“第五和这里的董掌柜关系密切,别院武选时,他溜出去会过董掌柜。我师父当年在京城中毒,返回途中路过此地……那个击伤我师父促使毒发的人应该就是就是这个董掌柜。其他两个都是轩辕王爷的人,我不想招惹。”
“董掌柜?”
“是!我怀疑这里是董掌柜的迷宫!”舞阳身子贴在暗道的墙壁上,侧耳凝听周围动静。“外面的棺材布局极象荆国风俗,尤其那两个纸扎的童子。荆国人素以棺为吉祥物,不似我朝人忌讳。”
“这里太窄,若是两道活墙,机关一动,非把咱们挤成大饼。”子瑛笑起来,不知怎么,心里惴惴。第五临来前的那一句,让他心生不安。
“子瑛,你身材魁梧,比我大上一倍,自是你顶着。”舞阳扭头笑了起来。“不用火石,这暗道已经亮了,小心。”
子瑛点头。
“没想到你居然是咱们掌门!这几日憋死我,许多话想问你。看你暗示,没敢轻举妄动。”
“师祖当年吩咐我暗中跟住你们,不想遭遇大都的那一幕,情急出手。”舞阳并不回头,突然站住。
子瑛紧随其后,一个不妨,险些撞上舞阳,身子晃了晃。不知道舞阳的女子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文弱清秀的小书生,善解人意,处处为人着想,不曾忌讳,如今已经知道她是个小姑娘,这下巴几乎触到舞阳的青丝,尴尬后退,不禁意间又瞥见了舞阳白皙的后颈,心神一荡,脸红起来。
舞阳不知他的想法,眼角扫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子瑛师兄,小心,八个门。”
两人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向左转的一溜墙上,八扇洞开的小门。
“奇门遁甲,我先来!”子瑛一把扯过舞阳,自己挤到了前面。
奇门遁甲有八个门——
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
进入一门,又开八门,若误入死门,里面机关密布,不要说弩矢毒物,就是向才子瑛玩笑中的活墙也能要了二人的小命儿。
“别说话……忘了我师父是谁?”舞阳将手搭在子瑛肩上。“走!”
两人腾身跃起,一个飞纵跳进了第三个门。
脚踏实地,这才冷眼打量周围。暗室狭小,四四方方的象个盒子。空荡荡略无一物,除了墙上两只松明火把燃的正欢。
“居然没有门!”子瑛倒吸口冷气,扬起下巴示意舞阳抬头看。
棚顶七个碗大的洞,成七星北斗排列。
“机关在墙上!子瑛,你去找机关,这个七星顶有问题。”舞阳手缩进袖子,眼睛死死盯住棚顶。
子瑛不敢怠慢,急忙四处搜索起来,光溜溜的墙壁上没有一条缝隙,竟是浑然天成。
“什么声音?”子瑛的手移到墙上安置火把的地方,正想验看,突然惊疑地看了舞阳一眼。
棚顶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两人头皮发麻,听这声音感觉浑身发痒。
几只黑的发亮的虫子,震着双翅从七个洞里飞了出来,直奔二人扑来。
“尸虫!”舞阳一惊。
未等话音落地,子瑛一把扯下火把,足尖一点,一个飞旋,脚踏墙面,快速腾跃,火焰分了几处同时飞进棚顶七个洞内。
同一时间,舞阳手腕一翻,袖中几枚青蚨飞了出去。
几只飞进来的尸虫啪啪纷纷落地。
“这东西全靠尸体养着,此处尸体绝不会少。”子瑛飘飘落地,低头看看,呸地吐了口唾沫。
“去年你们四个失踪,同时不见的至少还有许多江湖人士,我怀疑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