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眼光看来,那无疑是用情不专、花花公子的代称词。
“我爱过很多女人,时间或长或短,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无法决定爱情的到来,也无法控制爱情的消逝,它总是来得太快,又去得太急。对我而言,爱情就像玫瑰,你会眩目于它盛开时的美丽,当它凋谢时,只能唏嘘惆怅。”
也就是说,与他交往,随时要有心理准备,面对玫瑰的凋零。
“你现在,还来得及重新考虑。”如果她后悔了,这一刻还能再退回朋友的位置,他在那里,为她留了一席之地。
红颜知己,是他能够承诺的永久关系。
她静静听着,凝视他,眼神清亮,无比专注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个问题,比刚刚那个好答多了,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好感,从初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生,他十分清楚心动的轨迹。
“好,这样就够了。”她满意地点头。“不管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我都赌了!”
“迎曦……”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场的冒险,不是吗?出生时,谁能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谈第一场恋爱,谁知能不能天长地久?结了婚都不能保证不离婚。职场上,有太多的选择,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一刻的选择对不对。生命的长度无法自主、成就的发展无法预期、爱情的寿命难以估计……既然人生本来就是一连串无法掌控的未知数,再多一桩也不奇怪吧?”
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怔怔然道:“我只是……害怕自己会伤害你。”
光是这句话,她就已经觉得他是再好不过的男人了。
“好吧!冲着你这句话,我会提醒自己,喜欢你很多、很多,但是爱,一点点就好,结束时就不会太伤心了。这样你放心了吧?”
秦以雍眸光放柔,张手搂过她,以身体挡去海风,让她舒适地背靠着他胸前,一同眺望夜里的海面。
“我觉得,你有吉普赛人的特性,他们一生都在追逐自由,而你,一生都在追逐爱情;他们生性流浪,无法停留,而你生性浪漫,追寻着,不死心地一次次燃烧爱情,但是到目前为止,你似乎———还找不到自己要什么。”
他讶然。“你怎会这样想?”
“直觉。我说对了吗?”
对了吗?他难以回答。
为什么他的爱情总是比别人短暂?他也想知道,为何他就是无法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无论多么美丽的爱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那种从灿烂耀眼,到燃烧后只余灰烬的落差,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激不起一丁点涟漪的空洞感,其实是很可怕的。
每当夜深人静,心总是冰冷、空寂,像是有个很深的黑洞,怎么也填不满,他一试再试,在爱情的发生与幻灭中无尽轮回,从不知死心为何物,可是,他要的又是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甚明白,也从没得到过,急遽失温的心,依旧冰冷得可怕,没有一双手,能够温暖它。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最短和最长的恋爱,各是多久?”
他低头,认真搜寻她脸上的表情,里头只有纯粹的好奇,怀里也没藏了桶醋随时准备泼过来,这才清清喉咙。“最短的,一个星期,一个人旅行时的异国插曲,热情来得电光石火,白天夜里,热烈燃烧爱情,我们都给了彼此快乐。当旅程结束,爱情也画上句号,我回到我的生活,她回到她的未婚夫身边,不再有交集。”
啧,就说这男人有道不安定的灵魂,连旅行都能来段火辣辣的艳遇。
她颇不是滋味地轻哼:“那最长的呢?”
“两年。她离过婚,有个四岁的小孩,年纪大了我三岁,外表算不上漂亮,却有其清清雅雅的韵味。在我交往过的对象当中,她的条件算不上好,身边每个人都说她配不上我,偏偏,她却是我唯一交往最久的,我们甚至没有上床。
“那是第一次,我感觉到爱情或许可以永恒,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要结婚了,只不过在她答应我的求婚之后,她的前夫回头找她,而她为了孩子,最后还是选择回到他身边。
“我始终记得,她当时流着眼泪,无尽伤心的表情对我说:‘爱情如果可以用深浅来衡量,你肯定刻划最深,再没人能取代,但是人生的考量,不会只是爱情。’说穿了,我不是输给爱情,也不是输给先来后到的顺序,而是输给了血缘,输给了那孩子喊他爸爸,而我永远只是叔叔。”
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耶!虽然口气仍是一贯的清浅温和,可她就是听出了埋藏在深处的惆怅。
其实,每结束一段感情,他心里也不好过吧?无法适应那突然而来的空茫……
早知道就不要问了!
楚迎曦懊恼地想,掌心覆上他的,无声传递温暖及抚慰。
他拉回视线,空凉眸光注入一抹暖意,张手回握住她。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开于他的,也关于她的,两颗心也在不刻意维持的漫谈中,缓慢地靠近、依偎。
直到海平面上,浮现微亮光芒,共迎晨曦。
第三章
他们的交往,就和全天下情侣一般,从习惯彼此的新身分、小心翼翼摸索适切的相处之道,到调整步调,配合对方踩出最协调的步伐。
他们,都还在学习,也在学习中,点滴注入感情浓度。
迎曦后来知道,她的新任男友原来是知名的服装设计师,难怪无时无刻见他在街上晃,悠哉得很,也因为他时间自由,多半是他配合她居多。
自从她到店里帮姊姊的忙后,就时时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为她携来午餐或点心,下班晚了,不放心她的安全也会专程过来接送,贴心程度羡慕死周遭所有人,连晚班小姐都在觊觎,逮到机会时时不放弃勾引他。
她说:“每天这样跑不累哦?”其实是怕他看腻了,又没什么国色天香的外表可供人证赏,再说,有句话不是说,距离产生美感吗?以他们如此频密的接触,怕是半点美感也不留了。
不过,她就算天天看到他,还是会像初见一样,心头小鹿老撞成一团,怎么看都还是一样俊俏——不,是愈看愈俊俏!害她像花痴般着迷不已,时时对着他流口水。
唉,帅哥就是这点吃香,有耐看的本钱。
“脑袋瓜又在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秦以雍捏捏她鼻梁。“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啊,只要你不赶我就好了。”
“赶你?哼哼,老姊会跟我拼了吧!”自从他来之后,店里的业绩指数可是呈直线状态狂飙上去呢,他的魅力真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有时想想颇不是滋味的。
“干么口气那么酸?该抱怨的人是我吧?你可没讲明白,你姊姊开的是这种店!”他第一次循着地址找来时,就足足在店门外愣了十分钟之久……
“什么叫‘这种店’?我是脱衣还是陪酒了?”他口气简直把她姊姊当成“妈妈桑”!
她是没脱衣也没陪酒,可是、可是……
瞧她睁圆着大眼睛瞪他,他叹上一口气,简直是认命了。
一如往常,秦以雍拎着她最爱吃的点心踏入店里,她抬了下眼,一见是他,又将头埋回纸箱。
他绕过一地的纸箱,将她的下午茶放在桌上。“你在做什么?”
“雍,你来得正好,快快快,过来看一下,提供点意见。”现任女友一脸专注地在研究什么,朝他招着手,神情热切地教人起疑。可惜秦以雍还没学乖,以为她是在整理进、退货的商品,拿不定主意,不疑有他地走去。
“怎么了?”
“这个,萤光的;这个,颗粒的;这个,螺旋的……还有很多哦,你喜欢哪一个?我先挑起来备用。”每说一项就放在他手中,族繁不及备载,任君选择了。
呆滞。
“还是这里有巧克力口味、草莓口味……”
微张的嘴,还是合不起来,愣愣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那盒——不,是“很多盒”的——保、险、套!
“口味的问题好像不该问你哦,你又尝不到,好吧,我喜欢巧克力口味。”
真是——够、了!
“迎曦!”他面颊微热。
即使一个月来很努力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家情趣用品店,看到任何东西、面对任何话题都不奇怪,他态度要非常自在……
但——好吧,他承认,他是相当自在没错,可是那不代表,他可以面不改色,心跳平均七十二下地和现任女友谈论任何情趣用品的使用,以及保险套口味的问题!
吸气、吐气——冷静一点了。
“迎曦,我们还用不到。”
“所以我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嘛,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扑上来?”不过挺期待就是。
听见她绕在舌尖没出口的咕哝,他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下——“我、不、会。”
“好吧,你不会,那就当闲聊好了,谈谈你惯用的牌子,了解男友的喜好可是身为一名贤慧体贴、秀外慧中的女友我,所必备的课题。”
这、这真是……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张口,不保险,再多吸一次,吐气。“来,让我们谈谈。我能明白身为一名贤慧体贴、秀外慧中的女朋友你,未雨绸缪的苦心,相信我,身为幸福又好命的你男友我,心情必然是相当感恩的,但是,请告诉我——”捧着那叠小山高的保险套,移到她面前。“这些——超过二十打的保险套,你是打算用到地老天荒?还是我精尽人亡?”
“反正就不用钱咩,老姊说了,为了感谢你对店内业绩的贡献,如果我们需要什么可以尽量用,这是她当姊姊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