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虽说如此,但第一天的时光就只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悄然流过,到此我却还没个成型的想法和决定。
我坐在石凳上,眼前不断闪过秦朵的影子,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都寄托着一股浓浓的忧愁,那一张张画面也仿佛被浓缩了似的,难言的焦虑和无奈萦绕其间。
“叮叮咚咚……”铃声响起,不知不觉风铃已经放学了。
学生们陆续从教学楼涌出,或语笑嫣然,或愁云惨淡,走过广场之后三三两两各自分开。
我微觉讽刺,作为同龄人,其他的人都因成绩而或喜或悲,而我能拿高分却仍旧愁云密布,人生的角度不同,需要考虑的问题也相差甚巨。
“韩静同学。”一个俏丽的女生从人群中步出,朝我跑来。
“好久不见,”我勉强挤出笑脸,道,“萧梦,你过得还好吗?”
“还是那样啦。”她吐了吐舌头,坐在我身边,道,“你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上课啊?”
“家里出了点事……”我不得已撒起慌来。
“那秦柔同学呢?她也没来。”
“因为她和我就是亲戚啊。家里出事,她当然也有份。”我发现自己撒谎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脸也不红,心也不跳。
“哦。”萧梦恍然,话音一转道,“那你现在回来了,怎么不去上课呢?”
“这个吗……”我算是被她问倒了,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没心思去听课……”
“很严重吗?”萧梦皱起琼鼻问道。
“啊,”我眼神一黯,道,“危及生命……”
萧梦小嘴张了张,蹙着眉看着我,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小梦,”我突然问道,“你说人生在世,为什么非要做出无数痛苦的抉择呢?难道真的没有完全幸福的路吗?人又为什么非要争斗不可呢?明知道留下的只会是悲伤……”
“这么严肃的话题啊,”萧梦叹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这么多……”
我深吸一口气道:“只是事到临头,忽有所感而已。”
“你认为幸福的定义是什么?”萧梦轻声问道。
“啊?”我愣住了,仔细一想,蓦地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我苦笑道:“没错,的确如此,你说得对,幸福发自内心,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幸福的天平在乎内心,如果心胸狭窄,万事都斤斤计较,那便永生与幸福无缘。如果能自我满足,那无论苦难还是磨砺,都会感到幸福。”
萧梦微笑地看着我,眼中尽是赞赏。
我顿了顿续道:“只可惜我完全达不到那种境界,遇到悲伤的事还是会悲伤,遇到忧愁的事还是会忧愁,豁朗通达,左右随心,又有几人能达到?”
萧梦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小梦,”我抬起头道,“经过这一系列事情,我总算明白了。现在想来,你的意思我早就已经清楚,而且我也跟别人说教过,但和你一比,我却十分无情,平平淡淡地告诉别人,心里还带些不屑,暗暗鄙视别人懂得不如自己多。”
“然而事情一旦降临到自己身上,我才发觉过去懂得的那些所谓人生道理尽成了狗屁!再高的真理亦变得微不足道,根本无以排解人内心苦楚。只有身在其中,才懂得个中酸甜,曾经我信誓旦旦地对别人说教简直混账至极,是一种不懂得理解别人真心的愚蠢举动!”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指导别人的人生!”
“谢谢你,小梦,谢谢你陪我,懂我,真的谢谢你……”
萧梦安静地听着,身子靠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将手心的温暖传递过来。
“好点了吗?”良久,萧梦见我表情渐渐平复,柔声问道。
“没事了。”我点点头,这才发觉太阳早已下山,“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那你明天会来上课吗?”萧梦小心地问道。
“再过两天,”我站起身道,“既然已经想通,是时候做个决定了。”
“嗯。”萧梦欣然道,“我相信你一定能作出一个不悔的决定,还有你家里的那位亲人,祝愿他(她)早日度过难关。”
“谢谢,”我摆摆手道,“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Bye-Bye。”萧梦也挥了挥手,直到我离开她的视线,她还站在原地。
抚了抚手掌,萧梦叹道:“她的手好软哦。”
第二日,我出发去了许多过去和秦朵一起呆过的地方,我想找到过去的痕迹,询问她的内心,作出不违其愿的决定。
到第三日,我已有了肯定的想法。
今天是最后一天,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但是我的心头仍是一片沉重。
施针固神有一半机率死亡,放弃则有大半机率存活,却化为凡人。
虽然以正常角度来说,自然以保命为主,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以我俩那种难以言明的关系而言,她必然不愿仅活百年,以死亡为终与我永诀于世,而且修炼者即使心境不高,但生死观亦已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执着于生命。所以若是她醒着,以其固执之性,一定会选择前者。
到底是遵其意愿,还是强行违逆以保住她的性命,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若仅如此,还不算什么,但后者亦有很大机率死亡,这无疑给我摇摆不定的心以重重一锤。
是以整整两天,我才作下决定,其中艰难,委实难言。
清晨,我走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公园石路上,这是去上官博诊所的必经之途,再过一段时间,我便会到达,但因内心之重,却走得很是缓慢。
公园里的人还并不多,花叶草尖的清露也还未蒸去,一切的一切俱显得生机盎然,清幽淡雅,别具一格。
即使是我,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感到心头轻松了不少,大自然带给人类的远远不止物质矿藏,更有心灵的净化和慰藉,可惜没多少人在意。
“真是自由啊,”我看着树上叽叽喳喳鸣叫着的鸟雀,叹道,“也许只有无知,才能无忧吧……”
我轻轻靠在树旁坐下,陶醉于片刻宁静的风景中,突然感觉作为一个修真者,我其实内心一点都不静,整日忙碌不停,难得有空欣赏自然,感悟清心自在之境。
背负的东西太多,与这芸芸众生劳碌奔波还有什么不同?
“看来我需要静修一段时间了,”我喃喃自语道,“此事一了,无论结果好坏,我都不会再出什么任务了,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吧。”
又坐了好一会儿,我才重新上路,此刻内心较之先前已平静了许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使是修真者,也脱离不了这宿命轮回!
世事无奈,我除了被迫接受,又还能做什么呢?
公园的石路已快至尽头,门外又是车水马龙,仿佛另一个世界,我定了定神,加快了速度。
远处的一处石凳上传来了一对男女亲嘴的声音,旖旎缠绵。
“这么早就有人谈情说爱了。”我随意地瞟了一眼。
瞬间,我脸色大变,苍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对男女,半晌才张大嘴巴失声道:“她!?”
第五十二章 身世之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颤抖着站在原地,双手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的肉里,双目圆瞪,呆呆地看着远处兀自亲热的男女,眼中震惊、疑惑、迷茫、愤怒……揉作一团,刀割般的阵阵绞痛。
那男的是谁我不知道,但那女的,却是记忆中我的妈妈!景风的亲生母亲!
甜言、蜜语、湿吻、媚笑……眼前的女人风情万种,极尽魅惑之能事,早已失尽了我对她的全部印象。这个女人,以前常常对我微笑的女人,以前常常亲吻我额头的女人,以前常常牵着我小手的女人,此刻却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挑逗撒娇,语笑嫣然。
这幅旖旎画面,却彷如一只利爪,生生撕开了我心底深处对她的全部美好回忆,将她的一颦一笑尽数摔在地上,踩成血泥!
一个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在孤儿院,自己却在外面风流快活的女人,完全地彻底地亵渎了我对她的全部感情付出!
我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亏我即使身在孤儿院中,还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不断为她找理由开脱,现在想想简直卑贱如狗屎一般!
她根本就不配!!
由于感情的剧烈波动,心境失守,自由幻化术倏然崩溃,我扔掉那张面具后转以掩饰自己真实面貌和遮盖青璃眼异常瞳色的幻化术瞬间消散,青璃眼随即露出原貌,透出浓浓的血色来。
然而一望之下,我又是一声惊呼。
那个女人,在青璃眼的注视下,外表赫然变成了一只白狐!
狐妖?
我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我竟是一个狐妖的儿子?”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呼声,那个女人从男人的怀中抬眼望了这里一下,脸上瞬间血色尽去。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抛开不明所以的男人,飞快地向远处遁去,也顾不得掩饰自己非同寻常的身法。
以我当前的形象,任谁都可以辨别出我与凡人的不同之处,更不必说对修真者异常敏感和害怕的妖精了。
“哼!”我怒哼一声,待她遁出那个男人的视线范围之外后倏然瞬移,站在了她的身前。
“瞬移!”妖狐眼力不弱,一下子便辨认出来,眼里已不再是害怕,而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