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这一夜确实是疯了。
她肆意地宣泄着心中的屈辱与不甘,将眼前所见到的东西都弄乱,能砸碎的也是一个都不留。
还不够么?
还不够么?
先前是自己那可笑又好吃懒做的爹,尔后是那个没办法保护自己女儿周全的懦弱的娘,成天给她气受的弟弟。那样的生活,自从她十二岁开始便天天想着如何去摆脱。
而今,她摆脱了。
除了那厚颜无耻的老男人还总是会来这里向她要钱之外,她与那个她厌恶的家毫无瓜葛。
可是,这又怎么样?
没了那个让她倍感羞辱的地方,便凭添几个让她不得安宁的人。
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吴公子,还有那个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一下的白鸿,现下,居然还出来个只喜好梵音的神秘人。那人与自己无怨无仇,却只是因为自己的所谓男人的自尊与面子要断了她这个可怜女人的活路。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天!你到底要玩我琳琅到什么时候?
我抛弃的东西还不够多么?!
琳琅无声地在心里嘶吼着,活像一只被万箭穿心的狂兽。只觉得哭喊的已经再没有力气,才双眼无神地坐到了地上。
颤抖地站在角落里头的香儿见自己小姐没了动静,屋子里头静得可怕,还是鼓起了勇气一步一步地走到琳琅后头。谁知她的手一触到琳琅的肩膀,就像触碰了什么机关一般,本来呆滞的琳琅居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香儿心中一阵酸楚,也顾不得这地上的一片狼藉,赶忙跑上前去抱住了小姐:“琳琅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香儿……你不明白……你怎么能明白?”琳琅哭得伤心,一发不可收拾。滴滴眼泪瞬间濡湿了香儿胸前的衣襟。琳琅双手捂着脸靠在香儿怀里,哭得声音都哽咽起来。
香儿从来没见过自己小姐这样,一时也慌了神,只会抱紧自己小姐,有一阵没一阵地像是在哄劝襁褓里的婴儿一般拍着琳琅的背。
这一次,琳琅确实是没了主意。
有句古话说得好,骑虎难下。
琳琅现下便就是这么一个状况。这个月的花魁像外宣布的便是她,她若现在请辞,那么她的后半生可想而之。除了是个八大胡同的最大笑柄之外,什么都不是。琳琅自然清楚自己平常的为人处世,只不过平常正在风头浪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失败人的所想所为,现下想来,心中禁不住一阵后怕。等她失败之日,按照平日自己的为人,那些人中有几个不会落井下石呢?
从今天张老板的话语中,琳琅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信息。这些信息让她很是绝望,首先,捧着梵音的那个金主显然是将她的后台吃得死死的,她当然看得出来张老板那恐惧恼怒的神情;其次,之于她,看来这个花魁的位置,不下是不行了。即便这个月自己顾着颜面硬着头皮做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年复一年,当然都不会再有她琳琅的份。
梵音定是之后的花魁,一直到那个金主满意了为止,玩腻了为止。或者,直到那个金主现身将梵音娶回去为止。而这个结果,是琳琅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是她心理扭曲到看不得别人有个好结果,她只希望别人有好结果之前,她是第一个有好结局的人。她拼命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着哪天能够活得人人艳羡么?
再也不用谄媚,再也不用假意欢笑。有的多是别人的羡慕与嫉妒。
可是,事情已经完全向自己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她只不过又是一个命运的弃儿罢了。
“……我败了,一败涂地。”琳琅只觉得全身都疼,动弹不得。那恼人的命!早就已经开始啃噬她的肉!她的魂!现下,她已经被那些个恶鬼给啃噬得尸骨无存了:“香儿……我该怎么办?”
琳琅其实想问的是,到底是要现下退下去;还是先拖着另想他法。她即便再认命,也不是认输的人啊。
香儿见着自家小姐无助的模样,多年前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小丫头的眼神中间居然飘过了一丝狠历的意味:“小姐,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一定要试尽一切办法才点头认了这个输字!”
琳琅茫然地望着香儿,瞧见她坚定的眼神,不禁也有些愣住了:“现下还有什么法子?”琳琅以为香儿又是好心安慰自个,神情又暗淡下来。
谁知香儿将她一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将她扯起来坐在了凳子上,琳琅感到,香儿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只见香儿的唇抖动了好久,才轻声说出两个字:“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