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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浴室水流声停了。
江湛手忙脚乱放下手机，刚下躺下又觉得自己表现太过刻意，故作镇定地坐起来，看着从浴室出来的倪优，拿了本杂志摊开放面前，若无其事地说：“洗好了？刚才有人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好像还给你发了几条信息，你看看吧。”
倪优疑惑看了他一眼，一眼戳穿江湛的心虚，“你慌什么？”
“我慌？”江湛心一紧，虚张声势笑道：“我什么时候慌了？”
也是奇怪，那张明明是自己的脸，二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此刻倪优直愣愣地盯着他，却盯得江湛心里直发毛，轻耷的眼睛似乎将他看透了似的，江湛有种秘密无所遁形的心虚感。
他惴惴不安地揣测，倪优莫非还会读心术不成？
倪优将他面前摊开的杂志放正，“你看我手机了？”
“……”江湛当即就想否认，但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看她手机怎么了？大晚上的一个陌生男人连续打好几个电话，还发那种似是而非的短信，该心虚的不应该是倪优吗？
“对，我看过了，怎么了？”
倪优倒没说什么，看了眼微信内容，但也仅仅只看了一眼，没回复，随手关机后放回原位。
江湛看她这不回应的态度牙痒痒，这搁以前，早对他扬眉瞪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心虚！
他不甘心，试探问了句：“谁啊，这么晚了还给你打好几个电话，有急事？”
“一个以前合作过的同事，同框被媒体拍到就缠上了，应该没什么大事，还不睡？”
还想继续质问的江湛闭了嘴，起身关灯。
黑暗中他听着枕边人平静的呼吸声，失眠了。
离婚协议书，绯闻，野男人，还有野男人深更半夜给倪优发的露骨的信息等等等等，在他脑海中以弹幕的形式刷屏弹过，江湛气得半宿没睡着。
辗转反侧两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晚上江湛做了个梦。
梦里他梦见T台走秀的倪优压轴出场，在她最光鲜亮丽万人追捧时，身边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突然下跪掏出戒指向她求婚。
天花板上掉下无数个粉色气球，鲜花漫天飞舞，气氛浪漫至极，五彩的灯光如梦如幻，现场所有人鼓掌喝彩，气氛一时轰动。
嘉宾席跟着鼓掌庆贺的江湛见到这一幕登时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跨上T台，一手抓着倪优一手掏出红本本对那求婚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倪优有老公，我们结婚七年了！”
求婚的男人一手将倪优抢了过去，对他说：“你看看你手上的是什么。”
江湛回头一看，他保养了七年的结婚证封面赫然成了离婚证。
求婚男人深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优，嫁给我好吗？他只是一个挖煤的，配不上你。”
“只是个挖煤的挖煤的挖煤的……”
“配不上你配不上你配不上……”
声音无限放大，江湛一阵激灵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大亮，枕边已经空了。
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事，一股凉意四面八方钻进他每一个毛孔，吓得他打了个寒颤。
起床从保险箱的柜子里翻出他和倪优的结婚证，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松了口气。
江湛瘫倒在床头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噩梦未免也太吓人了，还好梦里都是反的。
换下湿透的衣服又洗了个澡，蒸汽腾腾的浴室里江湛看着镜子里皮肤白里透红毫无瑕疵的一张脸，想亲一下却亲不到，只能冲着镜子给了倪优一个早安吻。
倪优有早起健身的习惯，七年如一日，身为模特，必须保持最漂亮的肌肉线条，原以为江湛这幅身体锻炼不了多久就得喘个不停，没想到连续一小时的健身下来，竟然没觉得有多费劲。
江湛身高一米八七，是标准的男模身高，肩宽腰窄，匀称有力的肌肉和腹部八块腹肌的纹路清晰可见，能轻松举起六十公斤的杠铃，没个几年的健身不可能有这样的身体素质。
倪优在后台看过无数男模的半裸.体，但真正符合她眼缘的身材却少之又少。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江湛什么时候把身材练成这样的？
还真不错。
倪优站在镜子前多看了两眼，进淋浴间淋了个澡，进房就瞧见江湛正在衣帽间她的衣柜前挑挑选选。
“你干什么？”
江湛身形一僵，稳住没有回头，尽量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下午有事得出去一趟。”
倪优微微蹙眉，“我陪你一块出去。”
“不用了，”江湛挑了件帅气的黑色大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拒绝倪优，“很快就回来了，放心，我裹严实一点，没人能看得出来是你，你这段时间不是累了吗？就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一块出去？
那他还怎么赴半夜给倪优打电话发信息的野男人的约？
“等等。”
刚准备跨出衣帽间的江湛身形一僵，倪优脚步声逼近，一只手抬起，将一顶黑色渔夫帽戴在了江湛头上。
“早点回来。”
江湛松了口气，抱着倪优想亲一口，可亲自己实在下不了嘴，敷衍抱了抱，精神抖擞出了门。
打小三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在国内传遍倪优和那男模的绯闻时，他就将那男模的详细资料翻来覆去研究得一清二楚。
Daniel，男，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五公斤，中法混血，有着混血大多都有白皙皮肤和深邃又多情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更是让人无法忽略，美国国籍，家里个企业，算是富豪家庭，会中英法三国语言，国际二线模特，首度和倪优合作拍摄杂志。
看着这些信息的江湛摇头。
除了会中英法三国语言比他强点外，哪一项比得上他？
杀鸡用牛刀，未免也太看得起这人了。
Daniel约的是一家颇有格调的咖啡厅，倪优没有迟到的习惯，江湛在下午三点准时到达。
他打扮得颇为低调，修身的大衣从头裹到脚，一顶渔夫帽以及一副大框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等他被服务生带到包间时，从反光的玻璃里看到全副武装后的自己，后知后觉比起Daniel，自己反而更像是见不得人的小三。
看着这个曾出现在他梦里向倪优下跪求婚的男人，江湛上下打量了几眼。
啧，照骗照骗，诚不欺我，这人照片敢情是被PS过的，本人和照片相比，也差太远了，哪一点比得上他？
梦里倪优绝不可能接受这个人的求婚。
“倪优？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包间里的男人一见倪优充分展现了属于外国人的热情，上前当面就给了江湛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及一个礼节性的吻。
幸好江湛反应快，在那个拥抱结束后，吻上他脸颊前一秒怒不可遏，下意识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也许是没预料到江湛的行为，男人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朝后踉跄几步往后摔坐在地上，后座力太猛，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踹他的人。
“……”江湛怎么也没想到这混蛋胆子这么大，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对他媳妇搂搂抱抱！
他在的时候就搂搂抱抱，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对他媳妇干些什么！
恬不知耻！
不要脸！
Daniel站起来，无辜的表情望着倪优，似乎并不理解倪优为什么突然踹他一脚，“倪优，怎么了？”
江湛嘲弄的眼神望着他。
同是男人，他心里最清楚面前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见色起意，男人有几个是正经得？
“我们不熟，你的那些法式礼节就免了。”
Daniel似乎有些尴尬，坐下用笑容缓解，“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冰美式……”
“不用，我不喝冰的，”他冷漠抬头对服务员说：“麻烦给我一杯温水。”
倪优胃不好，还是少喝点冰的。
“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不就是想我出来见你一面吗？说吧。”
Daniel那双深邃撩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优优，对不起，我欠你一个道歉，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有人偷拍，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和你做太过亲密的举止，绯闻传这么快我也很苦恼，给你带来的种种困扰我很抱歉，但是请你相信我，那天晚上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我第一个只一眼就让我怦然心动的中国女孩，我想吻你，是情不自禁，你不能让我违背一个男人的本能，那对我太残忍了，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江湛嗤一声笑了。
外国人都这么酸唧唧？话说得怎么这么恶心？还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算什么？当年见倪优的第一眼，他就把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女孩就叫江爱倪，男孩就叫江秉倪。
当然，如果倪优希望孩子跟她姓，倪爱江那就更棒了。
江湛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第一眼就让你怦然心动的中国女孩？是不是还有第一眼就让你怦然心动的美国女孩，法国女孩，德国女孩，英国女孩？”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从外端来一杯温水放在桌面。
Daniel殷勤想亲手端给江湛赔罪，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抖还是故意，水杯砰一声嗑在桌面，温水顺着桌面迅速流向江湛手边，很快湿了大片。
“不好意思，我没端稳。”Daniel连忙抽出纸巾递给江湛擦拭水渍，手忙脚乱间触碰到了倪优的指尖。
江湛当即甩开手，拿纸巾在手上擦了又擦。
爱占人便宜这事还真是不分国籍。
Daniel握了握拳，重新坐了回去，“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防备，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很喜欢你，是真心想追求你，绯闻被人爆出来后我一晚没睡，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飞过来当面和你说清楚，我不想你误会，更不想你因为这个机会就此失去你。”
“倪优，你是个优秀的女人，能在国际T台占有一席之地我真的很佩服你，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位置到头了，如果没人帮你，恐怕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进一步，你就没有想过想更上一层楼？倪优，我是真的想帮你。”
他深情款款看着江湛，自觉话到了气氛，想伸手握住江湛的手。
江湛对那咸猪手不感兴趣，往后一靠，下意识从兜里摸烟，却摸了个空。
男人那点套路，他心里不清楚？
关公面前耍大刀，Daniel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也好意思在他面前夸夸其谈？
还想追倪优？做梦去吧！
“我看你也没什么真心吧？死乞白赖的从国外追到国内经过我同意了吗？一口一个潜规则你恶不恶心？你这哪里是什么喜欢，你分明就是馋人身子你下贱！”
“倪优，我……”
江湛打断他，“情不自禁是你男人的本能，那踹你也是我作为女人的本能，如果你觉得违背自己身为男人的本能是一件残忍的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张去往泰国的机票。另外，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想我们之间只有同事关系，除了工作之外，我不希望在晚上接到你的电话和信息，更不希望我的行程被你跟踪，最后，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
Daniel一怔，“你有喜欢的人？”
“当然！”
“谁？”
江湛很想大声告诉他“倪优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以后离我媳妇远点”，但他顶着倪优的脸，只能语焉不详地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你喜欢的人……是Edwin？”
“？”江湛摇头。
“Gavin？”
“……不是。”
“Billy？”
江湛皱眉，都是些什么玩意？在外面这么多人粘着他媳妇的吗？
他自卖自夸，“我喜欢的人有钱有势，帅气多金，他对我很好，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我。”
“有钱有势，帅气多金，还喜欢你？”一个名字出现在Daniel脑海里，脸上表情瞬间挫败无比，“难道是前段时间空降的那位华人副总裁？宋钊？”
“……谁？”江湛一怔，以为自己幻听听错了，“你说谁！”
“宋钊。”
听到这个名字，江湛拳头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