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凯悦”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跨出饭店大门的时候,我遇到了聿奇和晓雨,他们见到我们,先是一愣,继而便笑着跟我们打了招呼。我也笑着,昱琪和聿奇,好巧。
“凌雁,真巧,阿凡呢?这位是?”聿奇说。眼睛一直盯着昱琪看。
我不由得一阵心虚,好似我在外面偷情一样,看看昱琪,他一脸无谓的样子,礼貌地笑着而已。我只好说:“他去香港了,明天回来,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李昱琪。”接着道,“这位是我以前的上司,李聿奇。”
只见他们两人互相对瞪了几眼,晓雨也在旁边笑着。我就顺口说道:“你们两人的名字叫法都是一样的呢。”
他们两人笑呵呵地握了握手,都说:“幸会啊,李聿奇(李昱琪)。”
我想,曾经对聿奇有过点点心动,大概是因为他跟昱琪的名字那么相近,就好像是叫着昱琪一样,所以他结婚,我只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因为聿奇毕竟不是昱琪。而现在俩“昱琪”都站在一起了,我不由得去想,昱琪的时代应该是过去了,真的结束了。
然后我们便各自分开,雨已经停了。昱琪说送我回去,我说好的,心想,已经是最后的见面了,多呆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也想将这最后的一程当作告别仪式。
我们就边走边逛,难得一次一起逛街,说什么也得好好逛逛。他挨着我,我们慢慢的走,似乎要将这条路一直延续下去,间隙的交流,也那么的不温不火,到这个时候,尴尬了,以前可以讲的话,现在不可以讲了,以前可以做的事,现在不可以做了。做不了情人,不想做仇人,只能做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他谈起今后的规划,那是一个很美的蓝图,如果有人陪同,那将是一片美好。可惜,我却不能跟他一起实现。我在看着他的时候,隐隐地想起林一凡,想他的美好前景,我应该会陪在他身边。他略带失落的眼神,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可是我却还是不能感觉到他的心,全都偏在我这里。这让我也有些失落。
他与林一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看得见自己,而林一凡看得见别人。他跟我,实在太相像。因此,我跟林一凡就也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林一凡回来了,而我在他回来的前一刻坐车赶回家了,晚上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外公病重去世了。偏偏我的手机充电器也匆忙间忘带了,我没有来得及跟林一凡说一声,只来得及跟公司请了几天假。
我直接去外婆家。外婆家,依然如旧,只是多了一层层帷幔,多了一个灵堂,多了一个个花圈,多了一片哀乐,多了忙忙碌碌的人,多了好多“白大褂”。外公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中,容貌没有改变,那么平静,可是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岸,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没了气息。听不到,看不到了。
外公患了肺癌,医生当初断定不会活过三个月,结果,外公求生欲太强,他居然撑过了八个月。半个月前我还在医院陪伴了他几天,那时还能吃能动,精神好得很,才半个月,病情居然恶化得这么快,我才真的看到了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病情是每一天都在发展的。心酸。
最后还是没有斗得过癌症。还是去了。
舅舅不断给来人下跪,噙在眼中的泪水,愣是没有掉下来。阿姨哭得跟泪人似的,老妈最为坚强,一边难过,眼泪噙着,一边还在支撑大局。大悲咒不断钻入耳中,更加催人泪下。我和表妹相挨守灵,我总觉得棺材中的那个人只是睡着了,他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睁开眼睛,如果突然又传出咳嗽声,那么我是该喜还是该害怕呢?外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得老糊涂了。一把老骨头了。
牌位最后还是请爷爷来做的,爷爷是个老木匠,在我们那儿远近闻名,现在都已经快90的人了,可是精神气力都很好,这是很难得的,医生说他的身体器官还挺年轻。
火化的时候,阿姨在外面急得直跺脚,可是,人终究不就是一抔黄土。人一生,好可怜,其实只有两张证明:出生证明、死亡证明。
等一切停当之后,我又回到了我工作的城市,那个繁华又奢靡的地方。
等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才想起,林一凡已经回来了。还没等我打开门,门已经被完全打开,顺带一阵旋风将我带入门内。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终于回来了?”
我抬头一看,对上他的眸子:“嗯,怎么了?”
他有些愠愠地说:“怎么了?你消失这么多天,也不跟我说一下,手机也关机,你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我因为惦念外公,心情也不太好,换好鞋便懒懒地说:“对不起啊,我手机没电了,也没带手机充电器。”
林一凡跟在我后面说:“你是不是去他那儿了?”
我一惊,立即站定,回过头去,急急地说:“谁跟你说的?”
他一副失望的样子,冷笑着:“你果然是去他那里了,怪不得!”
我觉得太不平常了,林一凡从来没有如此待我,而且现在的话,竟让我心里那么难受,难么心酸。“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不过回了一趟家。”
他的眼窝有点陷下去,胡子也青隐隐地长出来了,瘦了点。难道都是担心的?
“回家?回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留个纸条也好啊,害我白担心了几天。”他还是心有不甘地说。
“好,是我错了,我没有及时通知你,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火,从小腹间一直窜到脑门。说完,钻进房间,一把关上门,坐在床上生闷气。
“雁儿,你开门啊,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担心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他在敲着我的房门,无辜地说道。
我“噌”地一声站起来,拉开门便吼道:“我才要问你你想怎么样呢!”我知道自己心是虚的,我想,大概是聿奇告诉了他我见过昱琪的事情,到底心中有些不自在。而他今天的话,分明是有所指,居然不相信我。气死我也。
“算了,我不跟你吵,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好好谈谈。”林一凡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
“林凡,我不要明天谈,我要你现在就谈。”我冲着他走向房间的背影喊道。
“你今天吃炮仗了,我哪敢跟你谈啊!”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
我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往他身上砸去:“你才吃炮仗了呢,火气那么大。”
他一把接住抱枕,哈哈大笑起来:“凌雁啊凌雁,我也不知道谁火气大,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来来来,坐下,歇一歇,今天赶车累了吧?”
我本来还有一肚子的火要发,结果他的柔声细语,一下子又将我的火压下去了,我想发也发不出来了,再继续下去,我就是无理取闹了。于是顺从地陷进沙发。五指插进头发,也理不出头绪来。总之就是心烦。
“得,我看你也别想了,你肯定有事,说来我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他拍拍我的肩,轻轻地说。
“嘤!”我一下子哭倒在他的怀里:“你帮不了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让我外公活过来。”事实上,怎么可能,都化成灰了。
“这么说,你这次回去是?”
我不说话,只是点头,任由他抚着我的秀发,我也乐得享受这片刻的温柔。有他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