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猜猜看,小江这次装的会是哪一个人。青蚺道:“琉璃兄既然惯会集散消息,可知那位小仙子来魔界为了何事?”
梦果儿心道你这魔头可真够厚颜无耻的,明明怀疑人家居然还好意思问这消息,但他此举定然存了试探,不答嫌疑更大,答了又须得仔细思量,江昙墨竟不急不恼,反而笑语了一通,说的正是她来魔界的经历。
得了神虎上符,捉了一名玄机公子,后又遇上他这小玄机公子,两人逛过魔界见过离仙双树,然后去到玄机雅渡,不说见过梦魔,只说在外面与魔宫的侍者发生冲突,那小玄机公子杀了人,将她带入了魔宫密室,然后巧加利用,定是为了挑起魔道纷争。
每样事情讲述的言简意赅,但都半点不假,后面编造出来的部分却说是凭空猜测而来,也将错处全部推在那人的身上,玄清山的小仙子倒是半点干系没有。依他那样的奸狡心智,既编了谎话出来怎会容人找到半点漏洞?
焚星宇赞道:“惯会集散消息的六无君果然厉害,没愧了那无所不知四个字。”
江昙墨道:“不敢,鄙人赖此为生,费力得来的却多是些小道消息,上不得大雅之堂。”
青蚺却故作讶然道:“那人混迹在玄机公子当中,琉璃兄竟然不知?”
“鄙人若是知道,怎会不将人与你拿来处置!蚺兄,你莫非笃定我即是他了?”江昙墨一声冷哼,青蚺皱眉不语,焚星宇却笑道:“想知道这位六无君是否便是那人,又有何难?”
青蚺道:“小殿下有何高见?”
焚星宇道:“若说,本殿前几日也是见过那人的。”江昙墨原本眉头紧皱,闻言竟展颜笑了,道:“久闻小殿下惯有识人的手段,就请明言,帮鄙人洗清嫌疑了罢!”梦果儿顿时傻眼了,懊恼着暗骂了他几声蠢猪笨蛋。
口极世间之味,舌极世间之谈,嗅极世间之香,耳极世间之声,目极世间之色,身极世间之鲜。焚星宇那厮可是诨号六极公子,只需轻嗅一口便能分辨出混在一起的都有哪些种香气,既有只这么好使的鼻子,还能闻不出那股特殊的墨香和莲香来?
焚星宇道:“这位六无君可是真的?”
青蚺道:“自然不假!”
焚星宇道:“那他便真不是那人了。”
青蚺奇道:“小殿下因何能够笃定?”
焚星宇挑眉道:“本殿说他不是,自有不是的道理,哪里有闲情同你细讲!”这话可真不乏藐视,青蚺顿时变了脸色,梦果儿心道你这厮总算说了一句叫我满意的话,平素里多是温吞随和,忽然倨傲起来竟也威风十足。
焚星宇又道:“若是不说明白了,我父子二人莫非也有对这魔宫图谋不轨的嫌疑?”
青蚺的脸色再变,随即笑道:“小殿下言重了,本座只是想......”
焚星宇打断了他的话,道:“既挟着残月三邪,必与魔楼儿有极大的关联,许是他的后裔回来寻仇也未可知,那人定然也会对我神族图谋不轨,本殿自然极想将人给揪出来永绝后患,怎么会随口断言?”
被他冷着脸一番抢白,青蚺顿时语塞,赔笑道:“小殿下既然笃定他不是,本座自然要信上十分,事情既已挑明,话也已经说开,本座自己的安危倒也无妨,多是为了神帝陛下着想,今夜若有失礼之处,琉璃兄与玄清道首可千万莫怪!”
他可真会拿神帝来压人,如此谁还敢再多做怪罪?江昙墨长身而立,不言不动神态清冷,似乎半点也没消了恼怒,素琴仙道:“神帝陛下威名盖世,岂会真容那人钻了空子?蚺兄多虑了!”
焚星宇冷眼扫了青蚺刹那,随即便哼了一声,皱眉道:“绾云,给本殿斟酒!”梦果儿愣了瞬间,猛的想起这厮竟是叫她的呢,匆忙弯腰去斟酒,顺势扭头一瞧,他正神态清冷的皱眉睨视过来,莫不是怪罪她瞒了那人的危险身份?
他既然知道了,往后只怕要寻那人的晦气,这事儿可真难办了,她自然不想让两人中任谁受到半点伤害,不说分明也是极其无奈的嘛。今后可该怎么办哪!
殿上静了片刻,夜宴的宾主起了争端,气氛还真是够尴尬的,忽听有人轻叹道:“青蚺,你再不下来亲自把酒,可就要失去两位好友了!”嗓音清冷不辨喜怒,竟是一直未曾开口的神帝。
梦果儿心道,看吧看吧,青蚺竟似在等他开口一般,可见两人有所勾结,直呼其名,也可见有所轻看,依照两人的修为,必是会那密语之术,说不定一直在暗中说些什么呢,师兄与江昙墨那厮说不定也在如此,还有焚星宇那厮,自然也同他爹少说不了。
密语之术的确是一门神奇的术法,可也真够叫她这不会之人懊恼的。
青蚺道:“神帝陛下所言极是,本座今夜可真犯了大错,不但要亲自为他二人把酒,还须得自罚三杯!”说完含笑奔下来将两人依次拉到桌前坐下,果真亲自把酒了。连干三杯之后,素琴仙含笑不语,江昙墨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蚺兄的酒量深似海,只罚三杯怎么成?一醉方休才好!”
“琉璃兄的身子还是这么清冷,也要多喝几杯暖暖才是。”
梦果儿终于吁了口气,看来那厮是蒙混过去了,谁知焚星宇又笑道:“素琴仙的医术天下无双,肉白骨活死人全都不在话下,六无君的身子既有微恙,何不请他帮你诊治一番?”
她顿时又惊急起来,那厮可是有副至阴之体,至阴至阳天生的相克,神帝岂会不怀疑?又一想,今夜无端的怀疑了人家,结果却似是场大误会,他父子虽然身份尊贵也不好落人口实,自然要示好一番以示歉意。
素琴仙终也开口了,笑道:“小殿下谬赞了,劣者想必是治病救人太多,竟因此而生出几分陋习,但凡与人相处便会听一听脉象,方才已细听过这位琉璃兄的......”梦果儿屏气凝神瞪大双眼,好在他继续说道:“脉象的确是有些孱弱,但他总归有一副仙体,今后若能佐以特殊的功法,自然可保无恙。”
江昙墨道:“玄清道首若肯抬爱,就请赐下那套功法,鄙人自有重谢!”素琴仙含笑不语,化出一本手掌大小的册子,将剑指轻点传给他,他看了几眼果真仔细收好了,又满脸诚挚的道谢过,梦果儿终于长吁了口气。
江昙墨道:“蚺兄只出了这一件宝贝,不知那另一件是何物?”
“本座近日得一绝色女子......”
青蚺方说了这几个字,神帝忽的掩口清咳了一声,他猛然住口,蓝星儿躬身道:“陛下,您可还好?”嗓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焚星宇也急忙起身,神态恭谨敬畏又关切,道:“父王若身感不适,不如请先回宫。”
梦果儿心道,这位陛下来此的主要目的,定是想看那潜在的危险之人,而不是所谓的调和魔道关系,他竟不向魔尊说半句托辞,也不看素琴仙与江昙墨一眼,径直起身道:“宇儿,你随我一同走罢!”说完径直便走。
焚星宇垂首应了一声,父子两人先后出去了。
人家定是要回神族去的,梦果儿不知还该不该跟出去,却听焚星宇密语传话过来,冷哼道:“你怎么还不快走?凭你这样的姿色,也想与那位绝色女子比较一番么!”听口气这厮果真恼着呢,她急忙望向师兄,他竟根本不往这边看上一眼。
既然是同焚星宇一同来的,那厮之前上山又没带半个随从,师兄还能猜不出她是谁么?知道却不指点一二,可见也因她不听话而恼怒了,她将心思电转,也只得匆匆跟了出去。
素琴仙与江昙墨这才同时起身,魔尊也才反应过来,三人先后出到殿外,那一行几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江昙墨摇头叹道:“蚺兄没拿到那人,这位陛下定然有些不悦了。”
青蚺皱眉无语,他又道:“走了更好,免得我等的言行举止有所拘束。今夜虽有误会到底得以澄清了,两位道兄日前虽有过一场斗法,但不过是以武论道,输赢胜败全当不得半点计较,既有美酒在手,还有美人入眼,来来来,不若一醉方休了!”
素琴仙避开他的拉扯,抚额叹道:“劣者已有些醉了,就此告辞。”说完果真化了白芒离去。
江昙墨笑道:“蚺兄,看来还是得你我交好,不若换大些的杯盏,咱们喝个痛快!”
***********************
被焚星宇紧握住手腕拖着走,梦果儿满心忐忑,不知他到底打算如何。前方不远处一道蓝芒无比的耀眼,它之后有四道青芒,正是神帝与蓝星儿等人,去的方向乃是正北而不是直上青云,也不知为何。
“我再跟你走下去,可就要穿帮了!”
“你瞒了我那么大的秘密,眼见我同个危险之人把酒言欢,还曾把我当做朋友么!”
焚星宇一声冷哼,可真恼怒极了,梦果儿瞠目道:“我哪儿有不把你当朋友?”
“那你为何要瞒我?你是不是打算帮着他图谋不轨?”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想要他死。”
“你难道不懂?他若真是魔楼儿的后人,必是回来报那杀父之仇的,他会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父王的命,你怕他死难道就不怕我死?你竟当他的命比我的要紧!”
“他救过我,还是我的师弟,你则是我的好友,你们两个人的命......其实都很要紧。”
“都很要紧?那也总得有个轻重,你瞒着我,便是当他比我重要!”
这厮竟也这么胡搅蛮缠了,既然那么恼怒,为何之前又要帮那人隐瞒身份?梦果儿一时无语,自觉对他问心无愧,手腕用力却挣不开钳制,刚要斥一声,神帝竟收起神通落了下去,焚星宇也便拉着她落下身形。
梦果儿匆忙一打量,身处的是座无比险峻的山巅,周围风疾云绕瘴气翻腾,叫她这修为不高之人运极法力也几乎难以抵御,神帝制止了蓝星儿等人的跟随,独自站在几丈外一方断崖边上,衫袂猎猎作响鼓荡摇曳,人却定如磐石山岳,英挺的身姿看来竟有些凝重。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想要做什么?焚星宇那厮紧紧拽住人不放,又想要做什么?
梦果儿暗自疑惑,也凝神细想该如何才能脱身。
良久,神帝轻叹了一声,道:“宇儿,你上前来。”
焚星宇这才松开手指上前,躬身道:“父王,您有什么训示?”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儿臣不知。”
“这便是那魔楼儿的葬身之地了!”
焚星宇愣了一下,神帝又道:“你说,为父当年该不该杀他?”
“若不是他伙同蛇君妖魂还有玉面公子李琅邪辣手毒计,父王当年怎会有那一场大劫?”
“若不是......世上只有这三字最是叫人无奈,宇儿,你往后行事定要慎之又慎。”
“儿臣谨记!”
“道有道,魔亦有道,那魔楼儿的修为极高,也算是一代英豪,治理魔界千余载,可比青蚺有道得多。为父当年杀了他报仇,如今他的后人又反过来报仇,果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父王放心好了,儿臣定会将人拿到,以绝后患!”
“我的宇儿向来心慈手软,怎么竟也能如此狠绝了?”
“儿臣不希望父王有事,也不想失了我神族的威风。”
“当狠则狠自是应该,但......就随他去罢,无需再多做追究!”
“父王,您说什么?”焚星宇一脸惊诧。
神帝不语,他皱眉想了片刻,闷声道:“您莫非因他而想起往事了?”
“往事......”
“您又想起画像上那位......姑姑了?”
“五百年前,为父答应过她要饶那人不死,她虽然不在了,也不该失了承诺。”
梦果儿听得怔然,那一个她字还会是旁人么?五百年前娘亲竟然救过那厮的命么?
焚星宇冷声道:“父王总是对她念念不忘,又将我母后置于何地!”神帝不语,他又哼道:“儿臣已长到这么大,何时才能见到双亲团聚?”
神帝轻叹道:“为父心中如何待你母后,她总归会明白的。”
“她自然明白,您心中总是挂怀着一个死人,倒把个大活人抛在一旁不管不问!”
“宇儿,你......”神帝略有惊诧。
梦果儿也越发怔然,这厮平素里虽然沉稳,在他爹的面前竟也是个倔强的小孩子了,正感慨着,焚星宇竟道:“父王您可知道,您时时都为她黯然神伤,她却躲在某处刻刻与人逍遥快活!”她顿时傻眼了。
这厮,怎么竟真的给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