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哭得正带劲,忽然就被噎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小羡,又看了看皇帝,虽然必须承认眼前的这个小男孩确实长得比较像自己,但是......
“皇上,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我怎么觉得......”
皇帝诚挚地点了点头,示意皇后无须再明言。对于她心中关于儿子的脑细胞不像是从自己身上遗传来的这一点,皇帝同样深有体会,并且也不明白原因。
“哎?那......那边那几个孩子呢?也是我的?”皇后哽咽着擦了擦眼睛,忽然发现旁边还站了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年纪有小有大,但若说都是自己生的......这个时间上,好像也太紧张了点儿。
“不是,那是......亲......亲戚加的孩子......”皇帝本来要冲口而出的话,忽然到一半就转了个弯。他的脑筋有时候还是蛮灵的,想着眼下皇后还有点儿受不了自己成了“孩子他娘”的事实,那么自己已经三宫六院的事实......还是留着以后再刺激她为好。
“皇后娘娘,豫林王来看望娘娘了。”
“豫林王?”
“哦,就是五殿下。”
宫女知道目前皇后的脑子不好使,便 及时补了一句,不过皇后大脑里依然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成婚前仅有几次跟随母亲入宫的经历,当时貌似看过一个笑得颇具傻气的男孩子,被别人告知是五皇子。于是当豫林王走进凉亭时,皇后愣是无法把眼前这个正儿八经的年轻男子跟她脑海中的记忆重合,只觉得沧海变桑田。
因为心理距离相隔太远,皇后对着豫林王也聊不出什么共同话题,只是讪讪地笑说“好久不见”,诚然不知道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的物理时间只不过两周而已。豫林王倒是一贯地客客气气,诚心诚意地开口说些“一定能够痊愈”之类宽慰人心的话。
“从理论上来说,王爷怎知皇后娘娘一定不日痊愈?”一句冰冷且不合时宜的疑问这时忽然插入,自然是向来艺高人胆大的袁四小姐,皇后这才发现豫林王身后还站着个小姑娘。
“这位是......”
“小女袁琰,家父为京兆尹袁克恭。”
“也是臣的聘妻......”跟在袁四小姐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之后,是豫林王心不甘情不愿的交代。
“聘妻?我记得好像有位姓李的......”
“李小姐早年亡故,并未与臣成礼。”
“哦......”皇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颇为尴尬地沉默了。反倒是袁琰的年纪与皇后的心理年龄最为接近,致使这两个“女孩儿”越聊越投机,还有点儿相见恨晚的迹象,竟是没豫林王什么事了。
只是临走之际,皇后却突然又叫住了豫林王:“千乘啊......”皇后此刻已不太生分,便直呼小叔子其名,“你大概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虽然我忘了过去十几年来你的为人处世,但是,我相信你还是非常有作为有前途的一位才俊。我知道我可能也没立场来说这个,袁小姐是位不错的......姑娘,但是......”
豫林王发现皇后吞吞吐吐地盯着肚子走在前面的袁四小姐,很善解人意地引导道:“娘娘,您有什么要嘱咐臣的?但说无妨。”
“但是作为你的嫂子,我还是得说,你......你是不是不应该向袁小姐这样年纪的孩子下手啊?”
毕竟十来年都过去了,怎么你的对象从一个娃娃亲变到另一个娃娃亲,完全没有成长的迹象呢?皇后忧愁地看着豫林王的脸,欲语还休。也许是担忧他的品位,也许是担忧他的人品,也许兼而有之,直把豫林王盯得欲哭无泪。
拜托!当初是谁说要把目光放长远点期待着袁琰成为他的知心听众的啊?怎么这会子却像打量诱拐犯一样地打量他!
因此,当晚皇帝驾临环坤宫的时候,不免说了句题外话,只说豫林王的亲事是皇后一手撮合的,现在还不算固若金汤,可千万别把这对鸳鸯给刺激崩了。
“皇上,您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后发现皇帝交代完事情之后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很自然地直接坐到她的床边,不禁有些奇怪。而皇帝发现皇后缩到角落边,用一副警惕小心的目光打量自己,也十分纳闷。
“朕没什么话要说啊,朕只是今晚打算留在这儿。”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皇后就来气,于是很不客气地从鼻子里喷出两股气来:“皇上还有恭妃、康妃、宁妃好多人呢!干什么非要留在我这里?”
“啊,原来你都知道了!”皇帝打马虎眼地挠挠头。
他原本也没打算要隐瞒这事,因为只要皇后一看敬事房的记录,就会轻易地看到上面一大串的陌生名字。可是过去,这个事实是皇后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慢慢消化的,如今一股脑儿的都倒在面前,难免让她的自尊心承受不起。因此皇后没好气地把脸扭向另一边,像某种两栖类一样鼓起了腮帮子。
“这个......你的心情朕也很能理解,不过已经这么久的事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等你病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就会知道你其实没有现在这么生气,而且朕也很喜欢那样子的你。”
皇帝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言论明显很挑战女性的神经。可让皇后觉得更不舒服的是,皇帝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熟练地揽到了自己腰上了。这时,皇后就做了一个心理年龄还停留在黄花大闺女阶段的人都会有的反应——一阵颤抖,本能地想要抗拒。
如果是在十几年前,皇后这种青涩的抵制同样也会让皇帝紧张起来。因为他那时也是个菜鸟,可是放到时下,情况就不同了。
少女独有的羞涩肢体语言仿佛一阵电流,电得皇帝麻酥酥的,再加上皇后眼中半惊讶半慌张的神情,看在皇帝眼中——那完全是老瓶装新酒的致命诱惑啊!于是他几乎情不自禁地就压了过去......
“呀!”
“砰!”
“哎!”
在环坤宫外值夜的侍从们,几乎是同时听到了如上三种不同语气不同效果的现场声效。
“你......干什么!”皇后攥住床帐的一角惊恐地喊道。坐在地上嘶嘶倒吸冷气的皇帝则极度郁闷,明明被踹下床的是他,怎么皇后喊得像个受害者。
“做什么?你是朕的皇后,你说朕还能做什么!”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皇后这才醒悟了过来,自己是这个男人的妻子,而且连孩子都有两个了。只是大脑接收的这个信息却没被身体接收,于是当皇帝嘟嘟囔囔地又坐回床上来的时候,皇后还是下意识地往已经无路可退的床角缩了缩。
“这样吧,皇上,我来考考你背书吧!”
“什么?”
然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么一段景象。
皇后自然不记得新婚不久,她就曾以督促学习为由,给皇帝干过这种事,因此也就不知道皇帝对这项行为有很大的抵触情绪。所以在刚开始的那么一会儿,倒真称了她的心,让皇帝好几天都没有来骚扰她。
可是清静日子没过多久,皇帝却又跑来了,并且欣然答应了她的背书提议。原来是御医跟皇帝说,帮助皇后做一些曾经做过的事,没准儿有助于记忆恢复,皇帝这么一合计,就豁出去了,反正背书嘛......过去他头上还有父亲管着,如今已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怕谁!
说来没准儿还是皇帝的努力起了作用。皇后的病情时好时坏,脑子时管用时不管用,对一些事情已有了模糊的记忆,至少不会再把她儿子喊成“小鲜”,把诸妃的称呼混乱地张冠李戴。可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皇后就是对皇帝全无印象,而且仅仅对皇帝一人全无印象,邪乎得很。
“或许皇后是越对谁亲近就越难想起来谁呢?这说明皇上你始终是特别的!”太后这样劝慰道。而皇帝不敢在眼神上露出不敬来,只能心中暗自腹诽:您老还真会编,这都能跟“情有独钟”扯到一起去。
“唉......皇后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眼见天天浪费脑细胞,做的却还是无用功,皇帝不免有点儿气馁,颓丧地往御床上倒去。而床这个工具,向来是一切暧昧不明事件的便利载体,皇后心里发毛,可又不好硬去拉他,只得顺便接了话茬儿,好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那......我原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原来......原来你当然是美丽善良、天真可爱、小鸟依人,朕说东你不会说西,体贴入微,朕累了还能主动给朕捶腿捏肩的那种贤妻良母啊!”皇帝嘴巴里面吐出来的,与其说是皇后,还不如说是世上男人皆会做的白日梦。但是他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把对皇后的感觉说到点子上,干脆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也不指望妻子能忽然开窍。
问题是,皇帝这么想,皇后却不知道,当然更不可能知道皇帝的话是真是假,于是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终于弱弱地回了一句:“真要捶腿捏肩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总之让你没机会对我动手动脚就行。
“啊?”皇帝噌的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