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所以?因为端木大哥是端木大哥,你们是你们,因此我当然要叫他端木大哥,叫你们二公子和三公子嘛!”好了,解释的这么详尽,这下子该懂了吧?
哦!多承指教,可是……
究竟是什么意思?
端木竫云一脸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筋退化了,听起来明明很单纯,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不再理会某人的“白痴问题”,九儿径自对端木净尘满口抱怨。
“端木大哥,那些户部的主事真是不通人情耶!说什么一切都得按照规炬来,这个不行,那样不可,不管我怎么好说好歹、想尽办法,他们就是不肯通融,真的好过分てへ!”听起来像是抱怨,不过感觉上却是撒娇的成分占比较大比例。
“幸好我运气好碰上一位衙门里的官差,他说同情我这样团团乱转好可怜,所以只要我给他一张姊姊的画像和一笔银两,他就可以帮我走后门打通关节喔!”扬起一脸得意洋洋的笑,九儿骄傲得不得了。“瞧,我就说我一定可以找出办法来的吧!”所以说,人只要有努力,就会有收获的。
两眼溜向大哥,端木竫云不以为然地耸高双眉,端木净尘却毫无反应地继续认真挥毫,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又哪来银子给人家?”
“他说我只要在借据上画个押,他就可以先借给我。”
喂喂喂!这明摆著就是要吃人,她怎么不懂?
端木铮云忍不住又朝大哥看过去,后者却依然头也不抬,状若一无所闻。
“你不怕又上当?”
“人家是官差耶!”
官差又如何?
一旦黑起心来,官差可是比上匪更无情,比强盗更狠毒,比狐狸更狡猾,比毒蛇更阴险!
“你就能笃定官差不是坏人吗?”
“当然!”好人才能作官呀!
笨蛋!
宗七儿是大白痴,她是小笨蛋!
险些破口大骂而出,端木竫云深吸了口气,硬是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全给吞回去撑死自己。他有预感,他若是敢开口骂出半个字,大哥会先杀他个腥风血雨、片甲不留。
“好了,瞧瞧这样可以吧?”揣木净尘终于放下笔,直起身来。
“哇哇哇,好漂亮喔!”九儿惊叹著将整张画拿起来仔细看,一边拚命吹干上面的墨渍。“跟姊姊一模一样耶!端木大哥真的好厉害喔!”
“我并不擅长人像画,你觉得可以就好了。”
“哪里不擅长呀!真的好像耶!”见画墨干了,九儿连忙将画卷起来,对他绽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端木大哥,我先去告诉姊姊这个好消息,然后就要去找那位官差大爷了。”
待她离去后,端木净尘对端木竫云微微一笑,轻唤,“黑豹!”
人影倏闪,端木净尘面前随即落下一条瘦长的身形。
“属下见过门主。”
“如何?”
“回禀门主,九姑娘果然防人之心甚强,无论男女老幼俱皆一视同仁,无论对方如何舌粲莲花,她都不轻易相信对方。”
“那么,九儿碰上的确实是官差罗?”
“确是官差,但……”
“不必再说了,我明白,好了,你继续跟住九儿保护她吧!”
“属下遵命。”人影又闪,黑豹顿失踪影。
“难怪大哥都不担心,原来是有黑豹跟住她呀!不过……”端木竫云喃喃道。“咦?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端木净尘唇含浅笑,泰然自若。“你也跟去。”
“耶!为什么我也要去?”端木竫云双手遮住良心故作不解。“有黑豹在不就行了?”
“这种事需要有人适时出面去揭穿那个官差的阴谋,”端木净尘温和地解释。“九儿不认识黑豹,所以她不会相信黑豹,但她认识你。”
“可是我才刚回来耶!”端木竫云愤慨地抗议。“为什么不叫二哥去?”
端木净尘笑得益发和蔼。“那也是可以,不过他不在庄里时,七姑娘……”
还没说完,就听端木竫云大叫,“那你去!”
端木净尘笑容更深,深到两眼都眯了,如果脸再圆一点、胖一点,就跟弥勒佛没两样了。
“你、在、命、令、我?”
他的神情温和,语气更温和,只不过话说得慢一点而已,岂料端木竫云一见,连变脸色都来不及,即慌慌张张一溜烟不见了。
“我去!”
“果然是好弟弟。”端木净尘满意地端起茶杯……咦?
没了,茶壶也空了!
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立即扬声大喊,“阿全,泡茶、点心、摊纸、磨墨!”
片刻后——
总算可以画他的荷了。
端木净尘提起笔来,僵住,放下,叹气。
藏墨堂外,人末到声先到。
“他妈的,大哥,你到底还要让这个白痴女人缠住我多久呀?”
恬静的月,委婉地洒下银光,沈合的夜,仿佛梦一般,蒙朦胧胧的,低吟著缠绵的微风。
二更天,南园栖凤阁里,晕黄的灯火依然随风摇晃,深夜负手散步的人停住脚步,犹豫了下,上前,轻敲两下门,门几乎是立即便开了。
“端木大哥,是你啊!嘘,我姊姊睡了,小声一点。”纤指压在唇间,九儿悄声说,声音只比蚊子叫大了那么一点点。“有事吗?”
“没什么,”端木净尘也把嗓子压到最低。“我是散步到这儿,瞧见你房里灯火未灭,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啊!这个啊……”九儿突然拉着端木净尘远离屋子来到阁前的凤凰木下,声音回复正常。“没什么啦!我只是在做女红而已咩!”
“做女红?半夜?”她是太无聊了,还是有半夜干活儿的怪癖?
“那个……哈哈!”九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脖子。“我想端木大哥你也知道了,那个官差是骗我的,如果不是被二公子揭穿了,我还真会给他骗去呢!我想,我是有必要更谨慎一点。不过,我认为那位官爷说的也没错,像我姊姊这种状况,想要顺利进宫里去参与采选好像真的是不太容易,所以说一定要定后门去关说,对吧?”
不待回答,她又继续说:“既然要关说,那就一定需要银子,因此我才想说做女红出去卖好揽点银子,可是白天我要出去找门路想办法,那就只有晚上才有空做女红罗!”
“你不用睡吗?”
“有啊,有啊,我睡啦!我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每天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这样才能攒钱作路费到京里来的呀!”
“一、两个时辰?”端木净尘眉宇微蹙。“你的身子可支援得住?”
“放心,我的身子骨好得很,”九儿自豪地拍拍胸脯。“打小到大,我都没有生病过半回呢!”
注视她片刻,端木净尘将身子倚在凤凰木上。“做女红赚不了多少钱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打听过了,”九儿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城北宋家大户要找婢女,如果我肯卖身的话,他们愿意给我两百两,我想这应该够了吧?”
身子挺直了,“你要卖身?你疯了!”端木净尘两道剑眉紧紧揪了起来。
“我也不想呀!可是……”九儿耸耸肩。“为了我娘,希望能让她光明正大的进入宗家祠堂;也为了姊姊,希望能让她有个好归宿,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下半辈子,一举两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七姑娘,为何不能继续下去?”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九儿侧过脸去遥望栖凤闾、“焦婶儿提醒了我,倘若我比姊姊先死了呢?到时谁会替我照顾她?而且住在宗家里,日子苦没关系,我能忍,可是姊姊她不懂事,她不太懂得忍耐,宗家的人又爱欺负我们,看姊姊成天老哭,我真的好心疼。”
回过头来,她面带得意的笑。“所以我才会想到应该要替她找个好归宿,往后姊姊就可以不愁吃穿,也不必担心有人欺负她,即便是我先她而死,也可以死得安心了。瞧,我还是有一点点聪明吧?”
聪明?
是啊!是比蚂蚁聪明那么一点点。
真是,她想得未免太单纯了吧?
除非能得宠,否则宫里的生活并不如外人想像中那般美好;即使得宠了,好日子也不一定能享受多久。皇帝本就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大龟蛋,皇帝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这样成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那你自己呢?”澄澄两只黑眸静静地俯视她,端木净尘慢吞吞地问。
“我?”九儿歪著脑袋想了一下。“其实作婢女也不错呀,有得吃,有得住,只要努力工作就不会挨骂,这样已经比在宗家的生活好多了。”
“不,我是说你的幸福呢?你不想嫁人了吗?”不会是她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吧?
“我嫁人?从来没想过!”九儿毫不犹豫地断然道。“只要能将娘的坟墓移到宗家祖坟地,再将娘的牌位送入宗家祠堂内,而且姊姊也能得到幸福,这就是我的幸福了。”
果然!
“你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这个小姑娘该说她是太善良,还是太幼稚了呢?
“委屈什么?”九儿奇怪地反问。
“付出这么多,却只为了别人。”
“不是别人,是我亲娘和亲姊姊,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娇嫩的脸蛋变得严肃了。“虽然我没有姊姊那么漂亮,但是我的身体比她健壮得多,由我来照顾娘和姊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