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凑过来寒暄的这人五短身材却有个大头,是泰达机械厂的厂长唐瑞明。
阎宁意兴阑珊地答道:“烦心事太多,不提也罢,来,喝酒,喝酒……”
跟唐瑞明碰了下杯子,阎宁瞟了一眼正搂着小姑娘上下其手的经贸办主任何龙,问道:“跟何主任谈妥了?”
唐瑞明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毛谈妥了,姓何的现在有徐美女撑腰,觉得自己腰杆硬了,对我这多年的老朋友也是爱搭不理的呀。”
阎宁心中有自己的抱负,若不是耿玉林相邀,这地方他是不愿来的,所以更不会介入到他们之间的龌龊勾当中去,淡淡笑道,“听说郭助理跟徐镇长颇有渊源,你何不走走他的路子?”
唐瑞明是老江湖了,当然不用阎宁来提醒,唉声叹气道:“想泰达机械能有今天,还不都是耿镇长的功劳,没有耿镇长,几年前我们厂就该垮了!”
“这是大家公认的。”阎宁随口应了句,见耿玉林一舞结束,笑着朝这边过来,急忙放下高脚杯,拿了毛巾起身递过去。
耿玉林擦了擦汗,冲唐瑞明笑道:“老唐,你不去磨着何龙,在这坐着干什么?去,去,赶紧走,我跟小阎说会话。”
撵走了唐瑞明,耿玉林拍了拍阎宁的肩膀,坐下来先喝了杯酒,又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打发了,这才眯着眼睛,幽幽说道:“小阎啊,郭文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你要咽得下这口气,凡事三思而行,绝不可意气用事,可你呢,你是一句话都没脑子里去啊你。”
“是我不懂事,浪费了你一片良苦用心……”阎宁伸手拿了片雪梨递给耿玉林。
耿玉林接过来扔进嘴里嚼了几下,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一年多,你跟着秦镇长忙前忙后,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秦镇长跟我也是打算把你培养起来,先任助理,然后再接唐涛的班,可突然下来个郭文,把一切都打乱了,所以,你有怨言,我也是能理解的。”
阎宁荣辱不惊地说:“其实,除了觉得不公平外,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对你和秦镇长,我也始终是心存感激。”
“你呀,还在这嘴硬……”耿玉林在他大腿上用力拍了一掌,“自打郭文来了,你就一直在主动找他麻烦,我体谅你的心情,从没横加干涉。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秦镇长完全没有让他取代你的意思,你怎么还如此不知进退,前些日子甚至连黄玫都利用上了,你说我怎么说你才好。”
阎宁苦笑道:“那两个老家伙太让我失望了,吃了郭文那么大的亏,回去后竟然连屁都没放一个。”
“你的眼界还是放得太低了,要往高里看,要往远处看……”耿玉林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块,“你只知道郭文是县里下来挂职的干部,你可曾想过县里为什么要把他放下来?你想没想过,我跟秦镇长明明都非常看重你,可最后不管真的假的,名义上还是把助理的位置给了他,为什么?”
阎宁深吸口气,“这些我都有考虑过,可我实在瞧不出他有什么背景,我倒觉得他只是个走狗屎运没半点本事的穷学生。”
耿玉林咯咯直笑,指着阎宁骂道:“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都在机关里头干了这么多年,你还觉得存在狗屎运这样一说吗?我来告诉你,官场上凡事有果必有因,你觉得人家走狗屎运,那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这个‘因’罢了。”
“那,郭文是真的有后台?”阎宁忍不住问。
耿玉林摇摇头,“有没有后台还难说,但既然包括王长泰在内的几个县领导都来电话问过他的情况,就算他没有后台,那又如何?不用他,不代表可以随心所欲地折腾他!”
“原来你也没有找到那个‘因’,纯粹是凭着本能和感觉在行事……”阎宁心里想着,脸上一副受教的表情,“我明白了,以后我尽量躲着他就是了。”
“你明白了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斗个两败俱伤,而且光躲着他是不够的,你应该想办法改善跟他的关系,相信我,这对你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耿玉林煞费苦心地说,“郭文肯定是要回县里去的,大桥镇他待不了几年,说白了,你现在跟他置气很不明智。”
阎宁不想被耿玉林看轻了,找了个借口说:“我也是被黄玫给气糊涂了。”
他这点心思自然逃不过耿玉林的眼睛,当下也不点破,沉吟道:“秦镇长后天便回来了,听他的意思,徐嘉忆似乎帮着郭文说了不少好话。你也知道,镇里几乎所有大投资都是她拉来的,所以秦镇长多少也得给她点面子。”
“是要分我的权吗?”阎宁忍着气说。
“什么分你的权,只是给郭文随便安排点事干干……当然,你的工作应该也会做出适当调整,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只要记住,名分迟早会有的,郭文迟早要走的,忍不得一时,如何能得一世的功业?”
耳听着阎宁神情激动地表忠心,耿玉林算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在他眼里,虽然希望渐渐变得渺茫,但郭文仍然是自己上位的希望,而阎宁,只是将来的臂援罢了,两者都不可缺,但若是真要选择一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阎宁。
起初阎宁把矛头屡次三番对准郭文的时候,耿玉林非常老练地保持着缄默,之所以没有向郭文挑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顾及到阎宁的情绪,而是郭文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嫩太草率,另外,也是想着在必要的时候,一旦两人闹翻,或者郭文陷入难堪的境地,他便可以坚定地站出来,两根指头轻轻把阎宁捏死,卖给郭文一个大大的人情。
想得虽然很周全,也做到了利益最大化,可是耿玉林怎么也想不到,徐嘉忆竟然跟郭文是老相识。
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自觉无论表现得再如何热情,也不可能跟徐嘉忆一争长短,于是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一切,这才有了今天与阎宁的一番交心话。
第【009】章 潇湘楼左右逢源
耿玉林他们在帝豪包厢内灯红酒绿扼断美人腰的时候,刚刚吃完饭还没顾上洗澡的郭文却骑着自行车,汗流浃背地来到潇湘楼后门的“顺水街”,他打老远便闻见了这股子酸馊恶臭,到了近前更是被熏得连呼吸都困难,不得不用手捂着鼻子,将自行车丢在道旁,快步朝带着环卫工人忙活的爱卫办主任刘福名走了过去。
刘福名正是焦头烂额的当口,瞧见郭文来了,赶忙摘下口罩,迎前几步说道:“郭助理,这地方臭得能把人熏死,你怎么来了?”
瞟了一眼四周懒懒散散半天才动一下的环卫工人,郭文眉头微皱,淡淡笑道:“耿镇长让我过来看看,学习学习,刘主任你们实在是辛苦,换作是我说不定早撂挑子不干了。”
顶着大太阳从上午一直折腾到现在,耿玉林又是不断来电话骂娘,刘福名心里是再憋屈不过了,听到郭文这话,也多多少少舒服了些,苦笑摇头道:“唉,517Ζ辛苦是应该的,只是忙了一天却没什么成效,耿镇长这顿批评,我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这活不好干啊!”郭文感慨着安慰了几句,漫不经心地说,“刘主任,怎么大家都有气无力的样子,要不暂时先歇会,把精神养足了再接着干?”
刘福名急忙解释:“我已经尽最大可能地督促了,没办法,这么热的天连续干五六个小时,十八罗汉也扛不住啊!”
瞧那些工人东倒西歪连铲子都拿不稳的样子,郭文笑了笑,拍拍刘福名的肩膀,“确实辛苦,确实是辛苦啊……依刘主任你看,这下水道大概什么时候能通好,耿镇长说,要是拖到明天的话,影响不大好。”
刘福名暗自叹气,答非所问地说:“这顺水街隔三差五就会堵,平常随便捅捅也就通了,今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好不容易搞通了吧,一会又堵上了,我都怀疑潇湘楼最近往里头倒了些啥,从没这么难搞过。”
这事稍微转转脑子也就想明白了,潇湘楼天天客满生意兴隆,遭罪的自然是下水道,泔水啥的肯定直接往里倒,而爱卫办平常也只是走走过场,堵上了就来拿棍子这捅几下那捅几下,久而久之,下水道里的杂物越积越多,到今天便是再怎么捅也无济于事了。
背着手四处转了转,郭文心知按照环卫工人现在的状态、效率和积极性,明天能不能通好还得两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问刘福名要个确切的时间,然后回去跟耿玉林交差,可是他觉得既然自己来了,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多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刘主任,跟我去一下潇湘楼。”
刘福名愣了愣,见郭文拔腿朝街口行去,只好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他怀疑这次下水道堵得厉害,是潇湘楼的老板娘故意整自己来着,以前来办事没少问她要红包,今次她却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耿玉林,害自己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
到了潇湘楼正门,郭文隔着珠帘用力敲了几下,半天才有个小姑娘来开门。
见她堵着门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郭文沉声道:“我是郭文,你们老板娘在不在?”
小姑娘大眼珠子上下滚动,扎扎实实地将郭文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下巴昂得老高,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在!”
知道小姑娘肯定没见过郭文,之所以如此骄横,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本就噎着口闷气的刘福名越俎代庖地吼道:“让你们老板娘赶紧来,这下水道堵了,你们潇湘楼要负全责!”
小姑娘单纯得很,哪能想到刘福名这是故意要加深郭文跟老板娘之间的误会,没好气道:“你说负全责就负全责,我还想问政府要赔偿呢,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晚上损失多少,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