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劝我,用一种恐慌又理所当然接受这种事实的口气,阐述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听着呼吸辨别她的方位走了过去,接着火光,我扶起血迹斑驳的老婆婆拂开她额上零乱的花白的头发,轻声问她:“老婆婆,您说,火神? 杀戮? 这是怎么回事? ”
此时,红色月亮跳了出来缓缓升上高空,光亮透过枝枝桠桠穿透下来洒在在她爬满深浅皱纹的脸上。
她看上去极倦,眼皮耷拉着似有千斤重。她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了六个字:“绯月现,火神出。”当她嘴形的弧度抿成一条直线的时候,我听见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火神? 这和火神融又有什么关系?
等我到达那个所谓的“族落”的时候,这里哪里还有什么野兽? 硕大的晒谷场上满地横尸,老人、妇女小孩还有年轻或正值壮年的男子,这个村落的人们,无一幸免。
此时,我倒是注意到了他们身上奇怪的服侍穿着,女的罗裙白纱,男的粗麻布衣;还有,男女皆是长发,女子云鬓挽髻,男子束一缕发于后脑勺上。
我穿越了? 我来到东来了?
我结印叫唤央离,央离幻化成女子模样,烈火轰然后出现了。她垂下头对我作揖,礼貌恭敬道:“央离见过大人。”
在央离听过我的疑问后,她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我现在,就已经是在东来了。
碰巧,今天是红月全食,几十年才一次。
我半眯上眼睛侧着脸看向央离颔首低头的脸,一字一句地缓慢道:“请对我说实话,央,我可不想对熟悉的人使用读心之术。”
正文:下卷 第七章:血月重逢
央离蛾眉轻蹙,细长妩媚的双眼垂下,粉面略显苍白和疲倦,贝齿轻咬住蔷薇色的下唇,内心挣扎着,很少看过央离这般复杂挣扎的表情。
这时,她这样的表情让我心霎时间冰凉了起来,惴惴不安。
突然,她跪了下去在我面前,心碎般的动容,她仰着头哀求着我,道:“大人,救救白虎,救救燏煣弟弟吧。这些人,这些人,其实,都是它杀的。”说完,她垂下头去,肩膀抖动,像是害怕亦像是抽泣。
血月暗夜里,她的话如一道霹雳铡开了我的心。
我石化在原地,木然地环视着这满地的尸体,脑海里闪过白虎调皮慵懒可爱的脸庞,无法生扯扯的把这血腥画面和我的白虎联系在一起,他曾无比亲昵地对我撒娇,虽然只有那么一次。
“为什么? ”一个声音问道,似从绝望的深渊传来,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声音,思想停摆的我居然开始魂不附体。可,那些鲜红的、流淌着汇成一条条溪流般的血液刺痛着我的眼睛,警示着。而此刻,却让我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我立即转口道:“央,带我去找白虎,带我去找它。我要制止它。”
在央离幻化成凤凰的背上,我想了很多,记起玄武问我的那些话:“大人,您是否做好了面对宿命的准备,即使会牺牲更多的人都要去完成您的使命,然后用自己的力量来更改? ”
“是”,我记得,我自己考虑了很久,终于这样肯定的回答她。可是,我为了改变宿命,我只是为了自己,于是,现在有那么多人为我而死……
央离的声音传来,打断和制止了我泛滥的悲伤情绪,道:“大人,燏煣就在下面了。”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细腻动听,未见波澜。
我低头往下面看,那虎兽如火焰般赤红的毛发随风轻柔飘起,本是一幅美丽的月色虎影,却因为周围的士兵围攻和围攻圈里,赤虎爪下那嘤嘤哭泣的小男孩而变得狰狞恐怖和混乱起来。
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软皮面具带好,站起来整整衣服、背好背包对央离说:“央,我们下去。”
央离在半空中应我的命令消失了,身形不稳的我直愣愣地摔了下去,还好及时调整劣势,轻松地落地。
查看地形逐渐变成了我的习惯,我很自然而然地仰头一看,原来,那个在海边看见的塔尖是座城堡的瞭望塔。
城堡的草地上里里外外都是穿着白色兵戎服装的士兵,拿着长枪慢慢地缩小对白虎的包围圈。我四周环视分析眼前情况,眼尖的发现黑暗中隐有点点明晃晃的寒光,我心头一紧,想:难道,他们想射杀白虎?
顾不上想自己要以一个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情急之下我拨开丫鬟小厮站着看热闹的圈子,朝警戒圈内跑去,边跑边大喊:“不要伤害它。”
月华如水,当那些士兵散开时,我看见一个雪白欣长的身影,是个男人,他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遮住了大部分面容,露在外面的唇细细抿着,听见我的声音,于是朝这边望过来。
我们互相对视着,目光纠缠在一起,在我从他侧身跑过去时,“扑通”,有一个心跳声传来,让我干涩的眼眶微微潮润。
还未细细回想这个心跳声的缘由深浅,“嗖”,一个用紫色锡线绣着麒麟兽图案的白色衣袖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抬头看去,差点被煞到。因为这个男人的脸,好冷。
看见自己去路被截,心有不爽,我皱着眉头冷冷道:“怎么,想那个孩子死在虎爪下吗? ”
这个冷面男子不回答只是盯着我看,气焰嚣张又寒着那轮廓分明的脸,整个一冰箱。我心里暗啐道。听见我这样发问,他依旧把那手臂挡在我面前,阻止我靠近包围住白虎的那个圈。
“风侍卫长,让她去。”旁边有一个声音传来。我和冷面男子都回头望去,只见从侍卫兵列队旁走出一个青衣男子,他轻松地摇着扇子,眉目中带着信任和支持的神情,而,他的笑容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那个什么风侍卫长的闻言,放下了他的手臂,依旧冷冰冰地站到一边。
切,这下拽不起来了吧,得有人治你。我有点幸灾乐祸他那吃憋的心理。
那个扇子男走到我身边,对我绽出亲切的笑容,温柔地说:“小姑娘,我相信你能把我的世侄子从虎口里救出来。”
我眉毛一挑,心想:哟,那么信任我?
下刻,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并把背包脱下来递到这个正摇着扇子、神色自在的男子面前,客气地对他说:“这位大侠,等平复了我这赤虎的戾气后再来讨还这包东西,这包有关于我身家财产的东西。”和央离徉幽说话说多了的结果就是,半土不洋地说两句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句子。
听我这样说,他神色一敛遂收起扇子接过我的包,朝我抱拳认真道:“在下苍茫,避云山庄二庄主,谢谢姑娘对在下的信任,在下定为姑娘保护这包家财产,呵呵。”说着,他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点点头,转身朝着白虎所在的圈子走去。那个小男孩还在哭着,声嘶力竭地,很可怜。白虎其实也没有要咬他的想法,它平静地在小男孩跟前站立着,用那双揪人的红宝石眼睛盯着跟前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歪着脑袋发愣。
“燏煣,”我轻轻唤着,接着说:“你把那个孩子吓着了,现在,你可以让我去抱他交还给他的父母吗?”
“嗬嗷”,听到有人靠近,它又是一副防卫的状态,对我龇牙咧嘴凶狠地吼叫一声,像是威胁我,让我不要靠近它和那个孩子。
我对身边的士兵做一个后退的姿势,谁知道这些人和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不动。
他们忌惮着白虎,却想救那个孩子;看见我站出来对他们下达命令,又很不甘心被一个外人指挥,于是,全体面面相觑干站着。等那冷面侍卫长站出来,一声号令:“全体后退”,这群白茫茫的人墙才是慢慢地、集体向后退。
我转过头来,瞧见白虎的爪子和嘴边胡子上干涸的血迹,悲不可遏止地涌上眼睛。我深呼吸几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控制好自己激动的情绪,背着厚厚叠叠的人墙,我伸手揭下了自己的软皮面具,蹲下来,再次示好和劝说,轻声道:“燏煣,我是米米,你还记得我吗?”
“嗯呜? ”它呜咽一声,像是记起来了又像是不确定我的身份,它的眼睑里云翳朦朦的,那原本光彩夺人的瞳失去了那绚烂的红宝石的璀璨光芒,暗淡着,如此时的微红月晕。
“来,来我身边,燏煣。”我打开自己的怀抱,准备迎接它向我走来。它才是试探性地行走了两步,“唰唰”两声,两次羽箭飞过擦着我的耳边向白虎射去,在我惊呼未出口时,白虎发现及时反应跳开了,做出了闪躲动作。
受到这个刺激,它躁怒起来,冲过来一把爪子扇倒了我,然后踩过我的手臂火速地冲向后面那黑压压的人群。等它过去之后,我忍住手臂上的疼痛,赶紧爬起来跑过去抱起哭泣中的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宝贝不要哭,不怕不怕了啊。”
我抬头,冲着那些还在发出尖叫的丫头和小厮吼道:“你们在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点过来把孩子抱下去。”等有个胆大点的老婆子抱走我怀里的孩子时,已经有两个人死在白虎爪下。
我冲上去,瞧准时机腾起身来,跃上白虎的背部后一把抱住它的头,死死地,在它上下跳动极力想甩掉我的时候,竭尽全力地在它耳边吼道:“燏煣,你要理智一点,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要一错再错了,燏煣,你听我的,停下来,停下来。”
它丝毫不理会,它支起身来想把背上的我甩出去,正在此时,三只羽箭飞来,刺中了它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