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下秒,她捶着被子闷笑起来,笑声由低向高,如山涧泉水叮咚,渐渐清晰。
倏地,她伸出爪子,在顾登科脸上使劲一掐,“阿科,你这表情好……那啥啊!”她摸摸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别这么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表情好不好?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在嫁女儿呢!”
她捂着肚子踢着被子可着劲儿的乐,顾登科恼羞成怒,将衣服往她床上一放,“起来换衣服!”
“好好好!”顾小九将被子全部踢开,高兴地说:“今天真是大捷啊,我已经半只脚跨出顾家了啊!”
“你就这么讨厌顾家?”顾登科背着光,暗沉着脸问她。
“当然,你这不是知道的么?”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回答他。
“一定要离开吗?”
“阿科!”顾小九停下,转过头:“在顾家,会让我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叹口气,“或许象牙塔外面的生活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可能我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以后的路要我自己走的,我不拼一拼不试一试,我永远不会甘心!”
除了亲情的温暖外,顾家并不曾亏待她,锦衣玉食,她一样不少,这些年她也不曾在顾蓝手中吃过什么亏,可她……她也不知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总想离开,或许这是小时候的愿望,又或许,顾家没有给她一种归属感吧!
吃过午饭之后,顾小九就被很多人围住,造型师、化妆师等各种人物聚齐在化妆间里,折腾了三四个小时,终于一切都弄好。
此刻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陆家大厅里政界高官商界显贵名流豪绅相聚一堂,厅堂内衣香鬓影,人人手持香槟,或轻声交谈,或笑语连连。
订婚宴并不大,请的也多为华侨和法国上层人士,顾家来的也都是近亲好友。
顾小九站在窗前,静静聆听着下面缓缓传来的音乐声以及名媛的浅笑声。
她看着透明的落地窗中折射出来的妆容高贵淡雅身姿袅娜的女子,被曳地长裙遮盖的修长双腿,纤细的仿佛不堪一握的腰肢,高高耸起的酥胸……
靠,谁设计的礼服啊?快勒死老子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哪是订婚,简直是作孽。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尘呢,要知道当仙女是要付出代价的,午饭过后被折腾了这么久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连水都不能喝,不过是订婚而已,这还不是结婚呢!还是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还好就这么一天,要是天天这么穿,不是要人命啊?
“在想什么?”
巨大的落地窗中出现另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陆涫澜西装革履,唇角含笑,看上去春风得意,颇有古代学子金榜题名时的劲头。
顾小九手扶着玻璃窗,抚着玻璃中的倒影,眉尖轻蹙,无聊地撇嘴:“在顾影自怜呢!”
一声轻笑,像大提琴的丝弦被拉奏,声音低沉动听。
他看着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欣赏。
顾小九被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故作娇羞地朝他一笑,含羞带怯,“你看的我不好意思了!”
“一说话什么意境都没了!”陆涫澜轻笑,语气中颇为宠溺。他慢慢走过来,揽住她的腰肢,让她身体的整个重量都支撑在他身上,在她耳边轻轻调笑:“原本看着还像幅画!”
他在她耳际磨蹭,眸光像狼一样,越来越烫,炙热的身体向她压来。
顾小九死死地推他,都快哭了,“妆会花的……”
她可不想再画几个小时,人都会被折腾死!
“那今天就放过你!”陆涫澜笑着说,很愉悦的样子,手却还是紧紧揽着她,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
“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顾小九双手抵在他胸前,脸涨的通红,“陆涫澜,能请你先放开我吗?我都快被你悬起来了!”
顾小九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兽性大发,把她给先啥后啥,啥完再啥?
失节是小,要重新化妆是大!
陆涫澜笑的一脸惬意,顾小九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凉飕飕的,看看窗户是关好的,也不知这冷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习惯装傻,不代表她真是傻子,明显感受到陆涫澜气场不对,赶紧问:“怎么了?”
他却将她拎起,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脚上,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逼人的压迫朝她铺天盖地地袭来,随即又笑道:“小九就这么讨厌和我订婚?宁可光着脚让自己生病也不愿穿上鞋子?”他笑得特轻柔,那叫一个蛊惑英俊,就跟诱惑女唐僧的妖精似的,迷的顾小九七荤八素两眼冒星之际,他眸子倏然眯起,泛着危险的光泽:“还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人?嗯?”
这声‘嗯?’嗯的顾小九小心肝一颤,赶紧道:“哪能啊!难怪人都说上位者多疑,你也不例外!”
顾小九这句话变相的在拍马屁呢,她心中暗暗鄙视自己,但没办法,在陆涫澜面前她还是收起那些小聪明,乖点的好。
“那怎么不穿鞋子?”陆涫澜唇角一勾,依然是一副闲适的表情,显然不会简单让她糊弄过去。
她又撇撇嘴,被化妆师画的精美的大眼睛星星闪闪的,带了些桀骜,“你跟我换身衣服穿试试?我都快被勒死了,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呢,好饿!”
说道后面她语气了多了些委屈,不就是订个婚嘛,那个造型师把她往死里勒。
顾小九身高不低,可陆涫澜硬是整整比她高上一个头。她本身就属于骨骼纤细身材饱满型,被造型师那么一勒,显得她胸部鼓胀饱满,本来被礼服掩住倒也看不见,但此刻陆涫澜与她离得近,又呈居高临下之态,当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动声色地见目光转开,将她打横着抱起,放到沙发上坐好,握起她冷得跟冰块似的脚丫子,用自己手心的体温来温暖它。
一股暖流从脚底流向全身,仿佛全身都徜徉在阳光里,那样的舒适。
陆涫澜眸底的光已经渐渐散了去,又恢复成轻松自在浅笑着的模样,问她:“这样你就受不住了?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你不会连这都没调查清楚吧?跟你订婚的是顾家老幺顾小九。”顾小九垂下眼睑表情冷淡下来。
陆涫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缓缓地说:“身在豪门却还不习惯穿这样的礼服,果然是顾家最受疼爱的么女!”
顾小九霍然抬头,瞠大了双目看着他,表情愕然。
良久,她才低下头,黯然地说:“你想多了。”
四十九.两个十三
“好了。”陆涫澜站起身,拍拍她的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别乱跑。”
“别拍,拍乱了要你负责!”她挥挥手,用怒目而视来掩饰心底的慌乱。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
顾家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了,她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渴求家人关爱的小女孩了。
陆涫澜得寸进尺地捏了捏柔嫩的脸颊,站起身笑了笑,“好,我负责!”
顾小九在心底冷哼,现在人都把甜言蜜语承诺什么的挂在嘴边,反正说说不要钱,你要是认真,你就输了!
陆涫澜向后退了两步,噙着笑看她,眼神灼热的仿佛能将顾小九身上的衣服焚尽,呼吸却半点不显粗重。
他神态悠闲地转过身,表情骄傲的像是在逛自己后花园的森林之王。
这里确实是他家‘花园’。看着他离去,顾小九也顾不得许多了,毫无形象地仰倒在沙发上,偌大的休息室内又只剩她一人。
NND,这世上最悲剧的人估计就是新娘子了。我这还只是半个新娘子呢,就折腾成这样,那帮没姐妹情的家伙,没一个过来给她送吃的!
下辈子,不要再当新娘了,老子一定要翻身农奴……当新郎!
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下次结婚,礼服一定要自己设计,设计出穿着最舒适的结婚礼服,羡慕死那帮没良心的。
她失笑,她和顾吟顾蓝向来不亲厚,本来就谈不上什么良心!
她想到陆涫澜刚刚说的那句话,有些好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如果她受宠,小时候就不会那样被姐姐们欺负而没人管。
半天没等到陆涫澜返回,她也不生气,都习惯了自食其力,习惯了独立自主,习惯了不去依靠任何人。
她站起身,穿上鞋子,拎起裙角,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休息室的大门。
舒缓的音乐声从前厅传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欢声笑语。
她迈着淑女的小碎步,曳地的长裙流泻在地上,从光鉴照人的银色墙面上,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像英国女王召见贵客似的,下巴微台,面含微笑,就差礼服里面多一裙衬,手上再多一把小扇子蒲扇蒲扇了,要多装十三就有多装十三。
看到迎面而来的端着食物的佣人,顾小九叫人送来了银盘,拿了一些在盘中,还不忘拿杯香槟,晃进没人的后花园旁的长廊边,望着后花园享受美食。
此间宾客不多,零星地遇到几乎都十分有礼貌的点头,这些淑媛们,走路都一点声音都没有,像鬼一样,当然,她们不是鬼,只是因为地上铺了华丽的地毯。
可总有意外,这个意外的脚步声不是顾小九发出,她有几分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不然被顾吟听到定被批死,被顾蓝看到要被挤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