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倒映在荷塘里,在粼粼的湖面露出半遮半掩的迷蒙心事。月华如练,照得屋内通明清凉,谢琬久久不能入眠。
王琰说府里事忙,要即日回府,谢琬没想到父母真相信了阿延的无忌童言,不但不留她,反而催促着要她趁天色尚早早些回府。看着他们满心欢喜的模样,她实在开不了口说自己没怀孕,只得不清不白、不情不愿的跟着王琰回来。
“王琰!”谢琬咬牙切齿,将王琰刚碰过的一床薄被丢下了床,虽然他已经被自己赶走了,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将他大卸八块。下次回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仰面躺在水榭琴前的蒲席上,望着斜上方越飘越远的白云,生出一丝一缕难解的愁绪来。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消极悲观了?
她腾地坐起身来,拨了一圈琴,曲不成调。
懒洋洋的正又要倒下,忽闻一阵温糯清香的莲酥香,她惊讶的左顾右盼,见阿荷将捧着玉盘笑盈盈向这边过来。
她是来为自己的背叛恕罪的?
谢琬心里的气焰其实早已消了大半,又看在她那么真诚的面上,也不是不可原谅。
她装模作样的抚起琴来。
“少夫人,这是姑娘给您送来的您最爱吃的莲酥。”阿荷低头将玉盘呈上,偷偷的望了她一眼。嗨!这是昨日回去夫人特意吩咐的,以后一切都要照着王府的规矩来办事,姑娘可以胡闹,她们做下人的不可“无礼”。
谢琬别扭的瞪了她一眼,倒也没跟她多计较,左右就是个称呼,何必跟王妩争!只是,她没事送些莲酥来做什么?又玩什么花样?
“搁下吧。”她懒懒的应了声,瞧了一样碧色的玉盘里的莲酥,模样还挺精致的,王妩那骄傲的样子还会为她下厨?
一定有阴谋。
“她平日喜欢吃什么点心?”谢琬漫不经心的问道。
阿荷松了一口气,进而笑逐颜开,少夫人这是要跟姑娘交好了吗?说实话,她刚才还在担心姑娘使什么坏心眼呢,一路上走来想想也不至于。
“姑娘最爱的是枣酥。”她轻声答道。
“嗯,吩咐厨房做一份枣酥给她送去。”礼尚往来,谢琬最不愿的就是欠人人情。
“是,少夫人。”阿荷特意又郑重的试了试这个称呼,眼角只见谢琬眉头微微蹙了蹙,也没有要发火的意思,终于心安了,笑呵呵的去准备枣酥。
念在姑娘主动的份上,还是她亲自动手好了。要是姑爷和姑娘哪日能让少夫人亲自下厨的话,那可就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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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兄 ,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来尝尝?没想到她那贴身婢女的手艺还可以。”府里厨子的手艺王妩一清二楚,尝一口就知道肯定不是阿兄拨过去的人做的,听消息说竟是那个阿荷做的,那婢女还挺用心的!
王琰面含微笑,拈了一小块含在嘴里,点了点头,“不错。你要是能让你阿嫂亲手做更好了。”他眼睛在王妩身上骨碌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望向窗外。
王妩眉眼微挑,“她会做?”阴逡逡的觑了王琰一眼,见他嘴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是你妻子,你自己为何不去?”
“没见我正忙得紧吗?”王琰白了她一眼,作势回到书案前,埋头翻看一本账帛。这姑娘,帮一下兄长就不行吗?
王妩抿唇低笑,凑到王琰身边,在他肩头拍了拍,谑笑道:“你昨日怎么又被人家赶出来了?”
原以为谢琬是来抢她阿兄的,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要他。王妩心里一悲一喜,阿兄这么优秀,谢琬怎么会看不上他呢?阿兄也……真是让人失望。
王琰觑见她眸子里的那丝鄙夷,心里酸苦难辨,原只是不想忤逆阿琬的意思,不希望弄巧成拙,没想到在阿妹眼里自己竟是这般的窝囊了。
“成了,成了。快出去找你的墨哥哥玩去吧。”眼见书案前一堆没处理完的烦心事,王琰不耐的摆了摆手。
靖王、郭诚、楚王……他随手翻开了一份军报,又将之丢在一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妻子娶得不甚光明磊落,只得忍气吞声,先做牛做马了。
王妩向窗外望了一眼,阳光灿烂,绿树如茵,花香清雅,实在不是个惹人发脾气的天气;她,自认为也不是个惹人生气的人。那,就是阿兄自己心里有愧?
“我才不要跟那个娘娘腔去玩呢。”她拈起一块枣酥,丢进嘴里,“是你自己叫我来的,我偏要吵你。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馊主意能让谢琬下厨了?说来听听。”
听她说墨林是个娘娘腔,王琰还没笑出来,被她后面的话噎死了。他这么风流俊朗,才华横溢的男子,指点江山,如何会搬弄馊主意呢?
“咳!”他压低嗓子清了清喉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柔声细语,“她是你阿嫂。”
“是,阿嫂。刚开始叫别扭嘛!你要再不说,我就回去歇着了,无聊死了。”这会儿都是大中午了,王妩打了个哈欠,站在窗口迎风伸了个懒腰。
“你亲自下厨,她一定也会亲自下厨的。”王琰忍着笑压低声音说,佯装头疼的又将账帛翻开,心存侥幸的试图避过一场风雨……
“什么?阿兄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做梦都别想!”竟然让她去为他的妻子下厨?哪有小姑伺候阿嫂的道理?王妩惊乍的奔到王琰面前,见他持笔望着账帛一脸头疼憔悴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话是她的一种错觉般,她心疼的压了压心火,“阿兄你刚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王琰放下笔,莫名其妙的望向她,眼眸清亮,面不改色。
“没什么。”难道真是窗口的风声让她产生的幻觉?阿兄的眼神那么真诚,他又那么疼她,怎么会让她进厨房呢?王妩摇了摇头,“我困倦了,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来,见王琰还是那副神情,看来他刚才真的什么也没说。
门口的仆侍见她出门,为她扬了伞。她再次回了回头,若是阿兄真那样说了,如何是好呢?
望着王妩远去的背影,王琰松了一口气,他的阿妹他十分清楚,只要是他的事,再如何她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而阿琬,从谢敏和阿荷嘴里,他已经大致摸清了她的性子……原来利用旁人的感情是这样劳累而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