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两个男生要扶我,问我:“病好点儿了没有?”李蔷却说:“你俩别理他,都是装的,打在门口探头探脑我就觉得他是装的!”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李蔷,便坐在她右排的位子上。
语文老师进来了,梳着小辫,面颊消瘦,我隐约觉得她就是高中教我们语文的王大胖子,一张嘴说话,果然是她。
这节课讲解高考语文试卷,从我这排的第一个同学起,每人讲一道题。一个女生不停地小声向我传递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也看不清她的脸,所以没理会。她把桌子搬过来了。坐在我旁边,我这才认出来,她是我小学同学方芳,那时候歌唱得特好,是文艺委员。
此时已经该我前面的同学发言了,我赶忙准备我要说的那道题,可我的卷子只有题目,没有答案。这时我才意识到方芳向我传递的正是那道题的答案。我刚要让她再重复一遍,老师已经叫到我的名字了,我站起来,为了拖延时间,我磕磕绊绊地读了一遍题目,下面是两行方格,是要填写的内容,未等我回答,王大胖子就替我念出答案,并对我带病上课予以表扬。现在的王大胖子,上课有“操、操”的口头禅。
坐下后,我觉得同学都在鄙视我,对我爱答不理,唯独坐在我身边的方芳对我关爱有加,同我聊天,无微不至。只有她理解我。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汗涔涔的。方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上扬,微笑,一层红晕浮在腮旁。还是短短的头发,圆圆的眼睛,模样较小学未发生多大变化,依然可爱。
我深深地爱上她了,掰开她的掌心,给她看手相,她靠在我的肩头,万分温存,无比浪漫。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紧搂着方芳。怕幸福逃脱。这时我看见赵爽的桌子里放着几张照片,是她穿着婚纱和一个穿西服的小伙子照的。我问方芳结婚了吗。她点点头,我一难受,醒了。
1999年11月16日 星期二 雨
开学两个多月了,回首这两个多月里自己干了什么,无奈油然而生。
若用小时计算,六十多天里,我睡觉超过六百个小时,吃饭六十个小时,喝酒五十个小时,学习不足二十小时。
依然过着有理想没行动的日子。
我也渴望并力图改变现状,可是就像上了毒瘾,怎么改也改不掉。
白天对许多人来说是短暂的,但对我来说却过于漫长。我并不愿虚度光阴,但除了虚度,我还能在光阴里干什么呢?
1999年11月19日 星期五 晴
下午乐队去一个酒吧试演,第二首歌还没唱完,就被叫停了,说太次。
确实挺次的,我也这么觉得。包括我在内,技术都够烂的,以后不能再瞎玩了。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都很郁闷,我不停地唱着跑调的歌,每唱一句,我们就相视笑一下,跟着一起唱,一起跑调。
我们的青春,也是跑了调的。
1999年12月8日 星期三 晴
早上,我在被窝里度过了考验意志的三十秒。
起,还是不起,这是个问题。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不起。选择起,太需要勇气了。
我没有为自己的又一次不去上课而自责,还是被窝里温暖啊,如果一直躺下去,考试的时候还能顺利通过,那就更温暖了。
1999年12月13日 星期一 阴
昨晚喝多了,和邱飞喝了十四瓶啤酒,要不是因为没钱了,喝得更多。
所以今天我又没去上课。
现在我的头有点儿疼,但这不是我没去上课的主要原因,即使不疼,我也不会去上课,因为我醒了的时候,已经快下课了。
我好像有点儿发烧。
世界是冰冷的,我是滚烫的。感觉身体在燃烧,全身已经变成暗红色,蒸气袅袅升起,周围的空气在沸腾,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释放着热量。
好像昨晚喝完酒,我俩还去操场跑步,操场锁着门,我们跳进去,被几个小保安逮到,押送到保卫处。值班的保安头好像要睡觉,也没处理我俩,就让我们回去了。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在教学楼门口撒了一泡尿,天上的星星和两旁的大树都看见了。
躺到床上,我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它可真美。我看着它,它看着我,向我微笑,关怀着我。看完月亮,我戴上耳机,听着许巍入睡。
“总在每个深夜,听见你在哭泣,你曾向往美丽,我却没能给你……”
真他妈的棒!
2000年3月8日 星期三 晴
新学期又开始了,我都不知道上个学期是怎么过完的。
今天是三月八号,祝天下的我妈、我未来的媳妇和普天下的女同胞节日快乐!
我的水杯丢了,昨天晚上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忘带回来了,今天再去已经没了。
这回我再也找不到看书的理由了。
之前,是为了多喝点儿水——我爸给我从家拿了不少茶叶,我才带着水杯去图书馆的,现在杯子没了,我也不用去图书馆了。
有时候我很内疚,觉得天天这么混,对不起父母。他们给我交学费,还给我拿茶叶,是让我来学知识的,可我都干了些什么?他们要知道我这样,肯定会伤心的,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
2000年5月16日 星期二 晴
一把手电
照不到很远的地方
但它却能
照亮眼前的地方
一个朋友
不能陪伴永久
但他却能
跟你聊天喝酒
折腾一宿
昨晚我又和邱飞喝多了,他本来答应今天早上和周舟一起吃早饭的,结果我都起来了,他还在下铺睡着呢,他再不起来,|Qī|shu|ωang|中午饭都赶不上了。可怜的周舟。
2000年7月12日 星期三 晴
考试就是打仗,我就是战士。
考试期间。每天晚上我都怀着做一番大事的心情去教室通宵战斗。现在,战斗结束了,我还活着。
只挂了一门,基本完成任务,半年后,将有更激烈的战斗。
2000年9月9日 星期六 晴
又开学了,没焕然一新,还是倍感压抑。不想面对,又不能逃避,怎么办?
生活越发索然无味。
都说秋高气爽,怎么我就觉得不爽呢?
我在为什么生活?
2000年9月13日 星期三 雨
昨晚又梦到方芳了。
她依旧是小学的模样、性格,甚至她还穿着小学时的那身衣服。开始我还有点儿嘲笑她,后来却感觉越发亲切。
方芳喜欢唱歌,这是我对所有小学同学的唯一记忆,或许我曾经真的喜欢过她?那时我才几岁啊,七岁。还是九岁?
好像是喜欢过,那时候我只希望和她坐在一起,听她唱歌,听她说话,即便连拉手都没想过,是不是也早熟了点儿呢?
2001年1月1日 星期一 阴
新世纪就这么来了,悄无声息。来了又能怎样呢。
原来政治书里总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下世纪中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回该改成“本世纪中叶了”。
我从上世纪活到了这个世纪,肯定活不到下个世纪了。
窗外刮着让人心灰意冷的寒风。气温骤降。在这个被流传得有意义的一天里,我待在屋里,继续思索。
人活着,如果没有理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伤感、抑郁、绝望、悲哀、苦闷、哀愁,这些都是人类用来形容自己内心的词汇,而当说到一头猪的时候,却可以用没心没肺来形容,说到一只猫可以用单纯可爱来形容。由此可以看出,地球上最痛苦的生物莫过于人类,我常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
2001年1月4日 星期四 晴
幻想的火花燃烧着,没有方向的眼睛寻找着,希望泯灭又重生。吃饭、睡觉、拉屎不停地循环着。生活的琐事缠绕着。风吹过城市,卷起风沙。吹在脸上。
天空一片死灰,树木枯萎,街道肮脏。
又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真操蛋,像有什么压抑在心头,沉重,透不过来气,真想撞得头破血流。
我拒绝平庸地活着,我的梦想要在这个城市生长,可怎么也张不开翅膀。
明天又要考试了,又一学期过去了,真快啊,我都干什么了。
2001年1月14日 星期日 晴
考完试了,折了一门,比预想的好。
校园空了,都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兴高采烈地,我也回家了,可我怎么就不高兴呢,我怎么什么时候都快乐不起来呢?
我被忧伤腐蚀着,心情日益恶劣,无法收拾。
2001年2月7日 星期三 雪
一场大雪把北京装点得纯净,新年有了新气象。老子教导着儿子新年要有新气象,青年们换了新恋人,上班族找到了新工作,公共汽车粉刷了新油漆,小区里开设了新超市,而我还那操行,过两天又该回学校补考报名了。
2001年2月9日 星期五 雪
四级的分出来了,又没过,没什么可遗憾的。
没有人会一个月只背一百个单词再忘掉八十个,然后依然抱着四级必过的心态去考试。
2001年2月10日星期六晴
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疲倦地醒来,不情愿地坐在补课班的教室里,与一群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男生接受补考辅导。
教室四周陈列着各种冰冷的机械模型,它们一动不动地摆放在那里,被一届届的学生欣赏,同时也欣赏着一届届学生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