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保持手附在眼睛上的姿势,良久,似乎睡着了。
钟进钟远都悄悄的退出去。
两个人并肩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钟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叹:“女人都他妈的是祸水!这个尤甚哪!”
钟进低着头许久不动,然后哑声说:“哥,我没事……其实,我从来都知道乔落并不爱我。这么长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本来也是不死心,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当真能结婚,我赖着她时间久了,也许她就能赖成我的了。”钟进吸口气,露出一个苦笑,语气悲哀,“输得真彻底是不是……论恨,恨不过意冬哥,论爱,爱不过贺迟哥……”
钟远看弟弟落寂的样子觉得有点难受,伸手使劲拥住他的肩膀:“小伙子,路还长着呢!都忘了吧!啊?看贺子就知道了,就是给你机会赖,最后也不一定会是你的。这女人铁石心肠啊!”
“嗯……不会是我的……其实,哥,我觉得,落落她,对意冬哥的心意更像是一种信仰。她心里,应该是有贺迟哥的吧,只不过,她真的是榆木脑袋,自己转不过来吧。”
“啊?!”钟远愕然扬眉,然后摇头大笑:“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咱兄弟喝酒去!”
“对!让他们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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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觉得自己怎么也睡不醒,那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似乎很久之前曾经经历过。
飘飘然的在云朵中,柔软、幸福、安全。
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也不想去回忆,她现在只觉得很轻松,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人不停的在她耳边喊,然后竟然还怕打她的脸,最后干脆摇晃她的肩。
她觉得她美好的小世界被打破平衡,支离破碎。
她很愤怒。
睁开眼睛看见贺迟焦虑的脸。
他看见自己忽然睁开眼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本来有些杀气腾腾的五官瞬间凝结,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纠结在一起的眉毛也舒缓下来。
“你终于醒了。”
“凭什么不让我睡觉?!”乔落嗓音有些干哑,但并不妨碍她发泄不满情绪。
“睡觉?!小姐!你睡了三天了!三天你知不知道?!你是猪啊?!我还以为你又……”贺迟眉毛又立起来。
“又什么?”乔落仍然凶巴巴的。
“又……切~为什么要告诉你?喂!你还有没有不舒服?没有就赶紧起来吃点东西!”贺迟烦躁的耙头发。
乔落在那一勺一勺的喝藕粉时才看见在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顾意冬。
他看起来很是憔悴,左手还打着石膏,静静地看着她跟贺迟吵嘴。乔落心一紧,与其说他是保持沉默不如说是他因为愧疚不敢吭声,印象中顾意冬从来都是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优雅风度,何时有过这种举足无措的尴尬样子。
乔落有些心软,她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口:“你也在啊。”说完又后悔,觉得这么莫名其妙的话说了比不说更尴尬,就懊恼的瞪了贺迟一眼——都是他闹的!
可顾意冬听见乔落的话原本暗沉的脸色像是照进一缕强光,瞬间就亮了起来:“落落,对不起。我不知道会……你还难受么?”
“嗯……还好,没什么事了。”乔落一边答,一边趁着贺迟分心偷偷往藕粉里加糖。
“乔、落。”贺迟狞笑着嵌住她的手,乔落的脸立刻跨掉,感觉很像是回到6、7年前她抑郁症住院的时候,一切情景重现。
“唉呀,那个,放一点糖没关系的。”乔落故作轻松的说,暗恨他眼观六路。
“不、行。”贺迟酷酷的摇头。
乔落苦着脸,试着讲道理:“迟,这个没有糖实在难吃,很像在吃石膏……”她皱眉,多年前的噩梦重现,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她真的很恶心这个味道!
“你吃过石膏?”
“我、我……哎,贺小爷……就让我加一点?”乔落微笑的跟他商量。
“不、好。”
太无情了。
乔落委屈,撂下碗,淡声说:“……那我不想吃了。”
“不吃?好啊!医生!来给我们插胃管!”
乔落怒目看着他,眼睛晶亮,腮帮子不自觉的微微鼓起。竟隐隐有了一种小女儿的娇俏样。
贺迟担心她的胃,可是被她这样看着哪能不心软,但还是咬咬牙:“你赶紧痛快儿地把这碗吃光!接下来什么都好说。”
乔落不说话,耷拉着眉眼,低着头默默地搅拌着那碗粘稠的糊状物……
贺迟觉得心里难受,长吸一口气,再缓慢的吐出来。盯着乔落的一双眸子黑黑沉沉的,有无奈,有心疼,有担忧。
“我喂你,”贺迟抢过碗,
“啊——张嘴,嗯,乖!”贺迟赞赏的点头。
“呕……”乔落觉得嗓子眼都被糊住了。
“乔落你敢吐就试试看!”他眯眼。
眼神的逼迫下乔落一闭眼咽了下去。
贺迟又舀了半勺,乔落往后躲,他却说:“那,我陪你吃。”说完一口吞下,“嗯,味道很好啊!”还煞有介事的点头。
乔落脸一下子红了,侧转脸,顾意冬惨淡的脸在眼帘内一闪而逝。
她心思纷乱一时间只觉得窘极。
依稀间记得这个桥段在美国也曾发生。当时只是专心在如何吃进东西,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多么亲昵或者……肉麻。
天哪……她不要再见人了……
太窘了……
一把抢过碗:“我自己吃!”
言罢闭上眼摒住呼吸,呼噜呼噜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一小碗都吞了进去。
“咣当”放下碗,接过贺迟递过来的漱口水玩命的漱。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讲人的惧物症,即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样特别厌恶的东西,对于她来说藕粉流食一定算一个。
冲动是魔鬼啊……自作孽,她真后悔。
贺迟微笑,拿纸巾给她擦嘴,这哪里有半点优雅女人的样子?
“吃好了就休息一会,要是不舒服告诉我,我今天在这里陪你。”
乔落缓过劲来:“用不着,你走吧!嗯……我知道你最近挺忙的。我这孔都穿过了,还害怕出点血么?”
说完就知道撞枪眼上了,她立刻后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吃了。
只见贺大公子的脸一下子就阴云密布:“你也知道自己曾经胃穿孔?那你还敢空腹喝那么多酒?!”
乔落只觉冷汗淋漓,左顾右盼,却瞥见顾意冬一脸愕然,他站起来:“落落,你曾经胃穿孔?我记得你从来没有过胃病啊!你……你怎么没说过?”
屋内温度立刻下降,气氛变得微妙且紧绷。
乔落敛下眼,并不答话。
贺迟看看乔落的神色,抿唇:“我先出去。”言罢拍拍乔落的肩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