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一面在心里跟自己说:别再对她心软!她就是吃定你不舍得逼她!
一面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将她温柔圈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说着:“落落……别哭了……乖……不哭了……我,我不逼你……”
贺迟肩膀的温度、手臂的力度,他身上的独特气息都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软弱,乔落紧紧抵着他的颈窝,双手攥着他的衣服,哭得委屈兮兮。
贺迟抬起她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擦她滚落的泪珠,泪水洗过的双眸更加晶莹。他凝视着哭得脸颊红扑扑的乔落,双手捧在她的耳畔,问:“落落,你看着我,跟我说,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乔落觉得心慌,想躲却躲不开,贺迟漆黑的眼睛放射出铺天盖地的压力,乔落只能颤抖着闭上眼睛。
贺迟更逼近一些,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的唇几乎触到乔落的唇,他看着她抖动如蝶翼的睫毛,低声诱哄,几近呢喃:“落落……说你爱我。”
乔落全身都几乎抖起来,贺迟温热的呼吸气息喷吐在她的面颊之上,在她的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流岩浆,她觉得浑身燥热连指尖都红了起来。
她哑声唤:“迟……”求饶的。
贺迟埋头,将这个字吞进口里。
迟字的发音方式本就娇俏,乔落的嘴唇正因为吐字发音而微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接吻口型。
贺迟着迷地吸吮啃噬她的蔷薇色唇瓣,舌头长驱直入,交缠翻搅,尽情地挑逗着她唇齿内每一处敏感脉络。乔落的背脊起了一排密密的疙瘩,思维黏稠而无法运转,只是承受、承受。
贺迟的长腿一伸,膝盖自动抵进乔落的双腿之间,右手顺势灵活地解开她的套服纽扣,伸了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揉搓她腰侧的细肉。
乔落全身瘫软得像一滩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如同两个高磁的正负极,强烈的吸引力使得他们一旦搭上线,便理智轰然归零。
她嘤咛了一声,睁开眼看见楼梯间惨白的灯光,猛然回过神来,身子瞬间僵硬。
她使劲推了一下贺迟,推不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逗弄她的耳垂,他的手掌像烙铁一样滚烫地贴在她的后背上,将她紧紧地压向他的胸膛。
她起了哭腔轻喘:“迟……这是公司……”
贺迟顿住,粗重的呼吸热乎乎地喷在乔落耳侧,良久,又恋恋不舍地轻吻她的颧骨,然后才慢慢地分开。
两个人在逼仄处默默对视,视线迸射出的火花强过了棚顶灯的光亮。
贺迟的手抚上乔落的左胸,那下面的心跳急速、剧烈,他沙哑地开口:“落落,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你已经爱上我了。”
乔落的瞳孔瞬间紧缩,像是心中最脆弱最隐秘的暗门被尖锐的戳中,她猛地拍开贺迟的手向侧旁退开一步,不安地拉衣服整理头发。
贺迟去拉她的手臂,她反手挣开,再拉,再挣开。
两个人就这样幼稚并且执拗地较着劲。
贺迟的脾气终于上来,烦躁地抹一把脸:“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个死女人是不是真要我们一刀两断才好?!”
乔落背过身去,紧咬下唇,指甲都陷进肉里。
她说:“是。”
“乔落!!!”贺迟不可置信地低吼。
“对不起。”她逼自己转过身来,“迟,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我真的……没有办法。”
贺迟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要吞了她一样,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惨白的灯光,逼仄的空间,绝望的面孔,一切都惨淡得让人心痛。
许久,贺迟终于闭了闭眼睛,哑声说:“如你所愿。”
乔落主领的一个案子大获成功,在业内树立了口碑,王经理锦上添花给她官升一级,前途一片大好。
然而贺迟渐渐不再来,乔落开始越来越静默。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没有声响。
生活像一出默剧。乔落独自看着日升日落人来人往,偶尔,在夜晚加班时会端着咖啡走到窗边,怔怔地看那棵树下空无一物的阴影发呆。偶尔,会吃着饭就出起神来,想起她和他之间那些各色饭局上的嬉笑怒骂。偶尔,天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等一句关怀,起风的时候隐隐地期盼着有一件大衣。
但她依旧镇定地站在原地,她跟自己说,不能动,不要动。
商雨很急,可也无奈,只能尽量多找乔落出去,免得她一个人忧悒。
乔落理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小雨,我很好。失恋而已,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好怕的。”
商雨有些黯然:“与贺少真就如此了?小落……你何必顾虑那么多?多难得才能遇到一个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的人。我相信只要你点头,贺少一定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让你操一点心,将你保护得好好的。”
乔落敛了眼,轻声说:“为他付出我不敢,让他为我付出,压力又太大。我们之间……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只能错过。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他。”
商雨难过:“小落……你何必又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其实贺少何尝不知道最后会有这样让你为难的一天?可是他仍是要一路坚持!如果他当初真能跟你分道扬镳,也许如今你早就跟郑老师结婚过平凡的日子了,哪还有这些心伤?”
乔落却给她一个笑容,甜美坦然,又带些怅惘,她喟叹:“谢谢你小雨。虽说,如果不是他步步为营我也许不会徘徊难安,但我若因此怪贺迟未免也太没良心。其实今天的结局又哪是他期盼的,是他高估了我。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真的没事的,最难的日子都熬过了。本来我早就不指望能再次拥有爱情,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守着跟顾意冬的那点儿回忆过活了。还好上天眷顾,让我走出来,让我释然新生。小雨,我很高兴自己……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我很高兴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
商雨看着她的表情,鼻子发酸,忍不住转过头去。
乔落开始做梦,她梦见很小的时候爸爸从国外回来给她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蓬蓬裙,她趾高气扬地站在小树墩上享受大家的惊叹,结果贺迟一块儿大泥巴掷过来,吧唧一声糊在裙摆上,气得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顾意冬在旁边俯着身子一边帮她拍打裙摆一边哄劝着:“落落不哭,落落不哭!”她咧着嘴掉眼泪一边还恶狠狠地瞪着贺迟,贺迟洋洋得意,那张嚣张漂亮的小脸蛋那么鲜明。
她还梦见那张漂亮小脸猛然扬起来,满是泥污,大眼睛瞪着她,吼:“乔落落!你给我闭嘴!”她不甘示弱:“你才闭嘴迟贺贺!”
她梦见在美国,贺迟开着福特Explore Sport,穿着羊绒大衣手工小牛皮鞋,傲然地从车中走下来:“乔落,我听说伯母住院了,这是一点儿钱,你先拿去用。”那时的她还没有充分被命运磨砺,也没有意识到前路的莫测险恶,她被他矜贵的嘴脸深深激怒,一把打掉信封:“我不稀罕!”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他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女人!”她回:“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我们走着瞧!”瞧到了,她输了。
她梦见那一天,贺迟愤怒异常,一把将她从那个富商的车上拽下来,马来人不满地下车来抗议,却被他拎着脖领子用力地抵在车门上,照着肚子就是狠狠地一拳,贺迟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马来人被贺迟狰狞的表情和气势吓破了胆,灰溜溜地离开。
她梦见贺迟目眦尽裂地吼出那个词:“为什么这么下贱?!!”
她当时正是被命运折腾到绝望的时刻,心麻木得没有知觉,竟然还微笑:“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家庭、爱情、学业,连尊严也都没有了。贺迟上前心痛地抱住她:“还有我,还有我。我在。”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听不得软话,她立时崩溃地大哭,所有的绝望无助都涌上来,就在美国的街头使劲地打他:“骗我!骗我!都骗我!谁都不在!只有我自己!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心狠?为什么,我到底作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贺迟站在路上任她打骂,然后狠狠地抱紧她,郑重地说:“我再也不对你心狠,再也不。”
这一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巾。呵,有多久没有在梦中流过泪了?多久?
她还会梦见那之后的日子。她要银货两讫,贺迟便同意她银货两讫。那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无精打采的,觉得不过又是一个灰暗的日子。贺迟却喜欢趁她早起反应慢的时候作弄她,拨她的耳朵拉她的头发打她的屁股,态度恶劣。等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跑得远远的,大笑着喊着绕口令:“呆落落落落呆!”她就很不满意地往床上倒,此时贺迟又会快速跑回来精准地控制住她下滑的趋势哄着她去洗脸,还自称“阿嬷”。
她梦见他们去山间远足,一伙人点了篝火讲故事,通红的篝火映得二人眉目温存、气氛正好。
她梦见贺迟嬉皮笑脸地说:“阿姨戴这个太好看太美了!唉,落落要是有您一半的气质,我就死而无憾了!”
那时候觉得很灰暗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竟也会在梦中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睁开眼睛回忆起梦境时还不愿意起床,期望着能够继续梦下去。
可是梦终究要醒的,生活毕竟还要睁着眼睛过。
当那些被忽视的过往琐事一齐冒出来的时候,乔落的生活变得很拥挤,贺迟的声音总是不经意地跳了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贺迟留给她的这么多、这么好。她问自己:你是否应该高兴竟然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她开始想念他的臭脾气、坏心眼,想念他初时的恶形恶状,想念他越来越温厚的态度,想念他大笑时飞扬的眉眼、得意时翘起的嘴角。
她想起一年前她发烧的时候,他大清早给她送粥时扭捏不安的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想到这里她就微笑,笑得几近幸福。
杜可问:“乔姐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那贺董怎么办?贺董怎么不来了?”这时乔落的微笑就会掺进一些苦涩。
她曾说,贺迟就像是一株植物。如今始知,原来这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早就在她的心尖上深深扎根,并凭借他顽强的生命力,在她如此贫瘠的心间茁壮成长,最终枝繁叶茂,直至占据了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