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裸睡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你不觉得吗?”花欣偎在他颈项上享受客人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今年我们家会很热闹,所有人都挤过来了,幸好爸妈后天才回来。”
我们家?阿野的心头泛热,眼眶灼热地直视头顶的吊扇,这是他去义大利比赛时买回来的。
这个窝,他花费好大的精神亲手建构起来,属于他和她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要挥别了。他很犹豫、很矛盾,也知道只有白疑才会放弃这种大好机会。
赛车多年的梦想总算一步步实现,现在只差签字了。但是字一签下,就是聚少离多的开始。
早在投入赛场之初,他就有离乡背井的心理准备。台湾的赛车环境不成气候,他没时间留下来陪耗,再待下去,只会扼杀他累积多年才有的优势,他别无选择的只能掌握良机。
这一去,也许就在日本生根了,毕竟梦想是长长久久的事,赛车事业也是,所以日本无可避免的会变成另一个家。
可是这女人好不容易才追到,他去日本发展,日子久了,她一定会把他给忘
了。他不是学长和蕃婆,也不要和他们一样分隔两地,这种感情他没有自信经营,因为他放不下她。
环抱在花欣腰身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了。
“亲爱的,什么是一军?”花欣闲适的趴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烦躁的心情,笑脸盈盈地盯着日文合约书突然发问。
“你连这都不懂啊?”忧郁的他低头给了她一记热吻,以示薄惩。“一军就是车队的首席战力,世界一流的好手都集中在一军,旗舰款厂车都是一军在骑。”
“什么是厂车?”这次不劳他低头,她自动献上红唇,吻得他悒悒不快的俊脸红通通。
“厂车就是车厂专门研发来比赛用的赛车,不市售,所以一般舒适的配件全部省略。”他恶意的咧嘴一笑,嘴巴啾住她额头。“台湾不能正大光明骑厂车,改天去日本,我再用我的厂车载你好好兜一圈,你就知道什么叫”笑意凝结在嘴角,他飞扬的笑脸忽然黯了。
“怎么啦?虽然鬼堂优刻意刁难你,要你在今年八耐赛夺冠,才肯让你自由选择进哪个车队,但冰川开出来的条件很不错,你不会傻到放弃吧?而且赛车学校的路考也通过了,不是吗?”她不再迂回逗他,直接帮他面对问题。
一直难以启齿的阿野震愕的撑起身子,慌张搂抱起她,脸凑到她面前。
“你都知道啦?王八劲告诉你的?!”他昨天才和那个莫名其妙的鬼堂优见面,事情还没定案,她怎么知道的?
她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我都知道你的价值,鬼堂优不会傻到放弃你这个人才,他是个公事公办的人”
“公事公办?你会不会认错家伙了?”阿野重重的嗤之以鼻。“这个日本鬼子这回不知道吃错哪包药,处处刁难我。”上次见面明明很愉快,对他没敌意,一副很欣赏他的样子,这次不知哪根筋接错,居然开出那种幼稚的烂条件赢就赢,怕他啊!摆什么谱!
别说为了选择什么烂车队,光为了出这口气,他也会赢给他看!找阿劲那个死家伙搭档,凭他们的默契一定赢!
“你别在意,鬼堂优是因为私人情绪,一时失控刁难你,因为他对你有些小误会。”花欣含蓄的意图一语蒙混过,耳尖的阿野不放过她,让她跨坐在他身上,两人面对面,表情不善地睨着她。
“什么误会?”
总不能告诉他,上次她和水笙在百货公司前为了教训两个因为一个不忠男人而当街大打出手的辣妹,辛苦演出一场夸张的悲情三角畸恋戏码。
分别扮演苦命操持家务的元配妻——由极力争取的水笙担纲演出,与老公出轨的对象——她,街头互飙演技,两个人弃妇般哭天抢地的演技,的确赚足了围观群众的辛酸热泪,也如愿堵住了两个辣妹对骂不休的毒嘴,不巧却被正在巡视百货公司业务的鬼堂优撞见。
倒楣的是,她亲爱的那天奉命去接她们,所以毫无意外的,鬼堂优也和所有替她们抱不平的群众一样,以为他是她们争风吃醋的对象——那个脚踏两条船、施以阉刑都不足惜的滥情男子。
她不晓得水笙和鬼堂优的关系,但明显鬼堂优对这位同学有某种程度的好感,否则不会假公济私刁难她无辜的亲爱的。
“喂,你睡着了,什么误会?”阿野学她闹他的把戏,伸出一指猛戳她出神的脸颊。
“你三月以后要去日本发展,长住在那里熟悉冰川的环境,一直待到七月,打算什么时候问我呢?”花欣低叹了声,腻向他肩头,双手爱娇的攀住他颈子。这几天看他那么烦,她也心疼他的心疼呀。
“问问什么?”阿野果然又心情沉重,再也无暇追究她的消息来源和鬼堂优发神经的原因。
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居然在逃避现实耶,花欣怔了下,随即偷偷地笑了。
“我帮你想过,你现在呢,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阿野全身一僵,恶很狈地回头斜瞪她不知死活的笑脸一眼。
“鸡婆。”他不要选择,他才不要被人逼着做出任何决定,他不要和她分隔两地。
人已经够烦,还怎么躲也躲不掉面前那两只碍眼的指头,阿野嘴巴一张,身躯倾前狠准的咬住了它。
“你没断奶啊?咬我指头。”花欣送上另一只手,一次五根手指让他一并咬个够。
两人一阵笑闹后,花欣习惯的横躺她专属的肚皮上,脸贴向阿野的肚子,隔着红色毛衣磨蹭著。“别逃避了,快问我是哪两条路?”
“不要。”他耍脾气地打掉她作怪的手。
“你一定要问。”
“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废话那么多干嘛。”他被她闹得有点上火。
生气了花欣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再嘻皮笑脸,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一是分手,一是保持现状,谈现在很流行的长距爱情”从阿野僵黑的脸宠,花欣很欣慰的发现他舍不得她,明显的他痛恨这两个提议。
“然后呢?”
“最后就是我牺牲一点跟你去喽!谁教我不能没有你呢!”她不很认真地出
拳,不痛不痒、纯情趣的捶打他硬如花岗石的肚子。
阿野的脸更沉。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不想她为他未知的前途牺牲,没理由要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这么做,爱情没有伟大到牺牲所有。而且刚去日本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那里的环境如何,不想连累她。
“第二个好了。”他含糊地嘟嚷,听得出情绪很低落。
“那就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相较于枕边人的不情不愿,花欣慵懒的语气太干脆了些。
虽然是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选择,阿野还是火她答应得太不留恋,于是蛮脾气一发,一把搂得她险些休克。
他不要和她分开!
第十章
一票大男生在一起,撞球场绝对热闹滚滚。
花欣趁著帮大伙儿买饮料的空档,拉着同学一起逃出撞球场闹烘烘的贵宾区,在吧抬前拉住同学。
“戚水笙同学,我很不想对你说这么客套的话,但是,谢谢。”笑出泪水的眼眸,已有浓得化不开的依依离情。
“太见外了,花欣同学。”戚水笙企图冲散伤感情怀的笑眸,摇曳著泪光。
“你帮了我这么多年,没能帮你什么,我过意不去。”
“好个没帮什么,可没几个人有那懂能耐在冰川的车队帮忙安插工作,总监秘书?不错的头衔,我不会让你这推荐者丢脸的。还谢谢你大方的把突然迸出来的东京别墅,免费让我们使用。其实我家那口子很乐意养我的。”
戚水笙镇她一眼。“女儿当自强呀,我可不准你污蔑了日文系才女的威名。”
“我恰好也这么想呢。”噙著离愁的泪,两人仰头大笑。
“戚水笙同学,自己保重了。好好看住自己,不过要是发现了好男人就让他拐跑吧。”花欣取笑着揩去眼角的泪珠。
伤感的泪水终于笑出戚水笙故作坚强的脸颊,她笑着低头抹去泛滥的泪水,却越抹越多,最后脆弱的搂住伴她多年、已成为生命中极重要一部分的姊妹淘,想笑却哭个不停,头抵住老同学温暖的肩头,泪水一滴滴滑落。
大学同窗的过往,一起顽抗工作压力的点点滴滴,都将成为回忆了。
忆及过往遇到挫折时相互打气,兴之所至一起搞怪,笑着叫着抱在一起分享女孩子家的悲欢心事,从未想过日后两人会离得这般遥远。以前彼此是随傅随到,以后却连无聊时相偕出来散心、打打撞球,甚至彻夜谈心都成为可遇不可求的奢侈想望。
生命的部分防佛被掏空,戚水笙顿觉孤独寂寞,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收不住。
“水笙”
“对不起,失态了,败了你的玩兴。我出去透透气,你别理我。”戚水笙哽咽地挺直身,摆了下手,转身朝撞球场外走。她在门口顿住步子,勇敢抬起又哭又笑的凄楚泪容模她。“回贵宾区前先去冲冲脸,省得你家亲爱的以为我欺负你,罪加一等,以后连门都不让我登了。”
花欣看老同学快步走下台阶,纤细的背影迅速被夜色吞没,隐身在朦胧暗影中的她显得无比娇弱。
生离死别,的确是世间最难的事。离乡是别无选择的决定,她家亲爱的比她更需要她,而且她也不愿意与他长时间分隔两地,相思难耐呀。
从洗手间冲脸出来,花欣走出撞球场想找老同学谈谈,遍寻不到她,正想回转贵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