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烟雨蒙蒙,细细的雨帘随着微风无声浮动,树叶被洗净后亮绿如玉翡,早春的景致如诗如画……
萧缙洗澡换好衣服后,走向凌乱的床铺,结婚以来,他从未铺过床,考虑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好让佣人收拾,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然而,当他抱起被子时,却看到床单雪白的一片……
他不是她第一个男人!
说不出他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绝对不好受……明明就是他先犯错,为什么他觉得错的人是她?
她从前有过其他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却生出一个霸道不讲道理的想法---她不该有其他的男人!
心里的魔鬼露出了獠牙,狠狠地啃咬他一口,把被子扔回床上,他愤恨地坐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嫉恨什么……
等等,嫉恨?嫉恨第一个得到她的男人?萧缙突的站起,冷静沉着的脸上兀现一抹困惑,是这样吗?
结婚后的种种事情历历在目,虽然,他不知道厉家的目的,但厉羽羽却对他的坏脾气和故意冷落,总是百般迁就,他从来就不需要动手做任何事情,吃住全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情,她从不假手于佣人,就连每次洗澡后换下的衣服,也是她亲手给他叠好,还有……
一个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对他千般万般好,她的内心纯净到洁白无瑕,就像她只穿白色的衣服,简简单单,却是一门心思地为他考虑,不管他如何冷漠,如何无情,她仍是微笑着面对她……
不知不觉中,她的温柔如初春的暖阳,一点一滴地照进他冷酷多年的心,所以,他嫉恨有别的男人享受过她的温柔……
是这样吗?他又一次问自己。
还有半个月,那个理由,究竟是什么?他突然变得焦躁害怕,害怕那是个让他不能接受的理由……
“萧缙,你快迟到了!”厉羽羽站在门边,指着墙上的时钟提醒他。
她一脸的平静,就好似昨晚的事情跟本没发生过,萧缙复杂地看她一眼,脑中胡乱想着另一个男人的样子,多高?多胖?喜欢白色?……最后,那个男人变成了一条丑陋的蝎虫。
“萧缙!”厉羽羽又催促了一声。
“厨房做早餐了吗?”萧缙打住脑中的胡思乱想,走到门边问羽羽。
“嗯,已经摆在餐桌上了。”羽羽低头避开萧缙的视线,掩去内心的慌乱和羞怯。
“我吃了早餐再去上班!”说完,萧缙移步到电梯旁,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的羽羽。“你不吃吗?”
羽羽回神,又担忧地说道。“你快迟到了,还是我待会儿给你送到办公室吧。”
“不用麻烦了,你送到办公室也没时间吃!”萧缙走入电梯,声音平板地说道。
羽羽跟进去问道。“为什么?”
“昨天无故旷工,队长不会饶过我的。”
绿意盎然的餐厅,透明鱼缸里,彩色的鱼儿在蓝色的灯光下,周身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斑,餐桌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点心,清水中的绿茶汤圆沉淀在碗底,生滚海鲜粥的热气氤氲出浓浓的鲜香味。
“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餐了。”萧缙咽下一口海鲜粥,清香滑腻的味道充斥口中。
羽羽心里“咯噔!”蹦了一下,她抬眸,睫毛如扇般刷地分开,漆眸闪过一抹失望。“可是你的工作忙,不吃早餐怎么行?”
“我没说我不吃早餐。”萧缙黑眸微敛起一道幽深的光,瞥向羽羽。
“那……?”羽羽疑惑。
“从今天起,半个月之内我会在家吃早餐。”
“嗯!……嗯?”羽羽猛地转抬,惊讶的眸子看向萧缙微抿的嘴角。“你是说,你答应了?”
萧缙没回答,心里却生起一股怜惜,她为何那么在乎他的回答?在乎到几近卑微,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可以趾高气扬,因为他开的车是她的,他住的房间也是她的,他所用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该去上班了!”他往后挪开椅子。“如果没事,帮我把书整理一下!”
“好,我知道了!”羽羽乖巧地回答道。
他的车消失在大门外,羽羽才转身走到卧室外的露台,手里的铜灰色十孔口琴泛着金属光泽,指甲刮过整齐的口槽,动作缓慢地送到嘴边,眼睑垂下,墨如点漆的眸子闭拢,深吸一口气,流畅哀伤的音调委婉扬起……
萧缙,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将你束缚在我身边,太久太久,我等不到你,也走不近你,一次次地远远看着你,一次次地又从你身边败走逃亡,空泛的繁华背后,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陪我渡过每一个黑夜……
雨丝落在她的头发上,乌黑染成灰色,浅浅淡淡的白灰色,浅白色的昵子外衣上条条水痕断裂决然,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萧缙,你已经忘了你说过的承诺,也许,那不算承诺,只是一句戏言,可我愿意把它当成真的,当成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我只下剩下你,只有你……
风吹开来,沾湿雨水的发缕粘在她的脸上,清水润湿面颊,铜灰色的口琴边缘滴着水珠,她一口一口地吞下那些雨水,味道咸咸的,乐声越来越凄婉悱恻,如同绝望边缘的人揪住一棵稻草,明明救不了他,却止不住的欣喜若狂……
萧缙,我一点也不坚强,唯一的勇气就是去爱你,或者,用我一生的时间让你爱上我,管你厌恶我也好,管你不屑我也好,如果没有你……
雨珠在睫毛上滚动,发梢的水滴进脖子,凉凉地渗透她每个张开的毛孔,她仍是毫无所觉地吹奏哀伤,口琴两端的雨水顺着掌心而下,划过她手腕,划过腕上那道淡淡的旧伤痕。
萧缙被罚惩严明的楚亦江在赏罚簿上记下一笔,勒令他在两个月内破案,而群众的公愤在今天已经荡然无存,反而是纷纷为他抱不平,两个月?先不说那起案件案情错综复杂,从那滴水不漏的作案手法看来,犯案的人明显是职业杀手,就算破了案又哪去抓人?
“萧缙,有需要帮忙的跟兄弟们说一声!”小王大掌拍拍他的肩,浓黑粗犷的一挑一挑。
“是啊,目前我手上案件不多,有要的资料线索,或是跑腿之类的活可以交给我!”小陈坐在萧缙的办公桌上,手肘搁在小王在肩膀。
“我呢?也没什么专长,办事能力一般,就帮你加加班,保证你跟你老婆夫妻阖乐就行!”小李摸摸浅浅的头发,笑嬉嬉地说道。
萧缙无语地看着他们,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笑笑颔首。“谢谢你们!”
话落,三人奇异地盯着他,良久后,小陈开始他的专业推理分析。“昨天你跟你老婆一定十分和谐!所以,你今天才会摸不着北地跟我们道谢!”
“床头打架床尾合嘛,早上闹得那么厉害,晚上男人雄风一展,女人娇柔体贴,正所谓琴瑟合鸣!”小陈拍拍小王的肩,表示赞同。
小李一拳挥到小陈的胸前。“你少拽文,人家年纪轻轻,吵吵嘴不很正常。”然后他又跟萧缙说道:“哎,萧缙,你结婚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多了点人情味,不过,这么年轻就被上套有点可惜,办公室新来的那朵小警花可是一心想得到你的亲睐……”
“队长好像找我有事……”萧缙匆匆收起案卷,绕过三人径直走向楚亦江办公室,对这帮人,永远都不需要感动。
“你打算怎么办?离婚?”楚亦江听萧缙讲完这段匪夷所思的来龙去脉后,神色凝重地问他。
“她要半个月,我就给她半个月,听完她的理由后再作打算!”
楚亦江点点头。“做任何决定前考虑清楚,不要太冲动。!”
“我知道了!”
“还有,既然你当初答应了结婚,羽羽怎么说都是你的妻子,不管你们最后会怎么样,至少目前你要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楚亦江的话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萧缙心上,压得他直到下班都喘不过气。
开车回厉宅的路上,他第一次没有以风驰电擎的速度行驶,道路两旁的雍肿大叶榕垂下长长的根须,树根交错盘横,稳若磐石地屹立,雨后中的空气清新,微含花草的香芬气息。
萧缙再次放缓车速,单手操作方向盘,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当初的确是他自己答应结婚的,厉家只是拿出他写的信,并没有用武力胁迫他,即使他们的要求过份,但他也是可以拒绝的,既然自己要履行诺言,那厉羽羽又有什么错?
婚后,他非但没有已经有家有妻室的觉悟,反倒是对万事都尽善尽美的妻子冷言相向,只因为当初厉羽乔突如其来的提议,他就偏激地否认厉家的一切……
他抚住胸口,萧缙,你扪心自问,如果和厉羽羽换个方式认识,你还会那样排斥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他不能否认,在山湖中的咖啡厅见到她时,就被她的清雅空灵所吸引。
雨丝又在半空纷纷扬扬,洒落条条亮白的银线到挡风玻璃上,他启动雨刷,双手握住方向盘,油门往里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