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袁府里。
已经进入了十月里,天空中的风声已经能呼啸作响,卷起一堆残叶、泥土,若是人在空旷的地方站上一会,脸上,身上就会变得黑灰一片。
袁绍卧室门半开,不时有端药送水的下人进出。郭图、荀谌等人在院子里站着,眉心都是锁成团的焦急和忧愁。
袁绍的病越来越重,很有可能决定他的位子给谁,而这个时候袁谭却不在,这不是白白便宜了袁尚?
“爹爹,快把这碗药喝了。”袁尚双手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刺鼻的味道让他都皱起了眉头,可是袁绍现在天天都要喝三次。
袁绍的病越来越重,冀州的名医都请遍了,可是都说袁绍的病发自心里,不是药石可医。不过呢,看起来袁绍是要把位置传给自己了,要不为什么单单把自己留在身边?
想到这里,脸上的关怀更重了几分。“爹爹,听说濮阳神医张机有起生回生之秒,不如孩儿去请他来为爹爹医治?”
“不必了。为父之事自己清楚。”袁绍艰难的支起上身,探出头喝了一小口,苦涩的味道刺激得他咳了起来,黑色的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流,直流到床榻上,袁尚顾不得被喷到脸上的药汁,接过一边侍立的丫环手上的毛巾为袁绍擦拭起来。
“显甫,为父有几句话,你一定要牢记。”袁绍的声音那是相当虚弱,跟当年虎牢前意气风发的豪迈简直是天地之别。
“曹操自幼与为父相识,这时不得不承认,我不如他。为父去后,你一定要谨记,联刘表、孙策,共同抗曹,光我袁家一门,不是他对手。你继位后,一定要将炼钢铸甲之法对两家倾囊相授,否则天下曹氏已经找不到对手。”
“天下最可怕之人,不是曹操,而是张锋。”袁绍一言惊四座,袁尚身后的审配、逢纪一脸不解的看着袁绍。当头的不是最可怕,反而只是一个手下?
“自张锋此人为世间所知以来,所作所为,均不是一个凡人所能至者。若其为丞相,则天下诸候莫敢有异心,小觑了朝庭。可他偏偏死心踏地跟着那个矮子……咳咳,我不服啊!”袁绍仰天长叹道,英雄落寞与不甘体现得淋漓尽致。
“张锋虽然少年时性情狂傲,但从商,使得富甲天下;从军,战无不胜;从政,活民无数。若是张锋投于我,或者自立门户,凭我袁家四世三公的家世,如何会输于曹操?可惜、可惜,我没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审配等人听得啼笑皆非,好象是张锋先投的曹操,曹操后嫁的女儿。说得好象张锋冲着曹操的女儿去的。
“此人不得不除,正常手段很难近身,不如巨金请游侠除之,以绝后患。”
袁绍一口气断断续续说了一大段,听得袁尚连连点头。
“还有,我有四子,老大性刚好杀,不堪继位,老二懦弱,又数次遭张锋戏弄于股掌间,名誉扫地;老四又早夭,只有你可堪接我大位。我去之后,袁家便靠你了。不论如何,显思总是你的大哥,放他一条生路吧。”言讫,吐血而亡。
尽管心中对袁家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更为看重,但是袁绍生前的确对自己最好。看着袁绍就在自己面前弥留、过世,袁尚心里还是很难受。
“父亲、父亲!”袁尚眼中流出两泪亲情的泪水,抱着袁绍渐渐发冷的身子拼命的摇,生死之时,亲情才能占上风。
“三公子!”审配低着头,在哭成一团的袁家亲眷中显得鹤立鸡群,小声的说道:“死者已矣,还请以大事为重。”
大事?
父亲死了还不算大事?
袁尚突然很有些烦这些没人情味的谋士,天天都只会冷着血的算计别人,生死不顾。
不过,目前是最要人帮忙的时间,袁尚强忍着把审配打个花儿遍地开的冲动:“正南说的是,让我与父亲再呆一会,你们先出去吧。”
“是!”审配与逢纪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满意神色。不管怎么样,就算袁绍死了,他们还是一样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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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还有多远啊?”一支没有打任何旗号的队伍,象刚被霜打蔫过似的,无精打采远远绕开大道,从下路南下。一员大将手持蛇矛在前开路,一路上不停的扫过碍事的荆棘、树枝、灌木,正是张飞,这种毫无危险的行军让这个暴力男闲得发慌。
刘备和关羽在后面,护着家眷。随行的还有徐州降将孙干、以及看出袁绍覆灭不远而改投东家的陈震等人。
“这里应该已经是义阳境内,还有两天,便可到新野了。”
“不知道大哥这么怕做什么,曹操还在跟袁绍对掐呢。”张飞老大不高兴的举着蛇矛,遇到任何阻路的植物,不管是狗尾巴还是一棵跟自己腰差不多粗的大树,都是一矛扫过去,通通都是齐腰而断。“再说就算曹操追来,有我跟二哥在,还怕他个鸟。”
张飞的“小声”嘀咕都跟加了扩音器似的,连马车里的夏候兰都听到了,更别说刘备那长着大耳朵的脑袋。
“你这憨货好不懂事!”刘备向来骂张飞骂惯了,也忘记在夏候兰面前给他留点面子,“皇上那边全完了,要不是我溜得快,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曹操眼中袁绍才是大敌,否则早就派人追来了,你以为你天下无敌,你敌住张锋,二弟敌住吕布,那徐晃、乐进、典韦、许褚等人怎么办?让孙先生一介书生去敌住他们吗?”
关羽拉拉刘备的袍子,指了指夏候兰垂下的车帘,刘备这才大悟。
“大哥,万一刘表不愿意收留我们怎么办?”关二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刘备信心满满的说道,“同为汉室宗亲不说,再者刘表跟曹操貌合神离,是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颠簸不平的小路上不时会有一根老树粗大的树根跟青筋一样高高坟起,马车轧过去都会剧烈的摇晃一下,然后听见女内的女眷哎呀一声,然后车内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两条长长的辕辙,拖在车后又被无数双脚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