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重华下朝好依然拖了珈蓝进御书房陪他批折。珈蓝每日这个时辰都盘膝坐在榻上修行药师推荐的功法,此时收功,便站起对重华说:“我去见见北海王妃同你新收的皇妹。且看看鲛人族的美女,比不比得过你那阿修罗族出身的端庄美艳的东天妃砚脂。”
重华手上朱笔不停,口里说道:“谁能比得过朕的珈蓝。”又吃味,而且每每这种时候重华都理亏。那三个女人的存在,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唉,都是当年一时贪图美色与联姻便宜的过。让他那同归大化,唯卿而已的誓言成了空话。
珈蓝推门而出,寻了个偏殿安坐,让人去传北海那母女俩。重华自己睡不成懒觉,就非得把她一起挖起床,美其名曰‘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好好抓紧时间练功才是。珈蓝就只能利用他上朝的时机和瑶光相处。送了儿子上学堂,然后拐到御书房等他散朝回来。
北海王妃并公主在侍从的引领下,到了偏殿。
“臣妾(臣女)参见天后娘娘!”
“平身,赐座!”
虽然北海王妃撺掇水君和天帝不对盘,但并无死磕到底的心。因此,敕封皇妹的诏令一下,再有天后召见,她便顺着台阶下了。
珈蓝先转向北海公主,“皇妹的名讳是?”
北海公主也在偷偷打量珈蓝,见珈蓝把头转过来,她也不避不让,和珈蓝对视了一眼,“回皇嫂的话,臣妹叫黛清。”这声臣妹一称,便是接受了天族的安排。她自幼丧母,看得很清楚,父皇或有气恼,但更多的并不是为自己出气。权衡利弊,不如认下天帝天后这对兄嫂做靠山,比硬挤进来做个偏妃强上百倍。
珈蓝微笑颔首,“那皇嫂便直呼你黛清,黛清想来不是头回上天庭,不过想来不曾好好的逛过。宫宴总是来去匆匆,不若今日好好逛逛,如果舒心就留下陪皇嫂住一段时日。”
“是,臣妹正有此意。”黛清合作的跟着随从出去闲逛了。
珈蓝再挥退了侍从,正要对北海王妃说什么,察觉她双膝一并要对自己跪下来,珈蓝左手微微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道挽着北海王妃坐回原位。
“天后娘娘,润玉知自己可恶,然一片痴心还往娘娘能够体谅。一切罪责臣妾愿一力承担,请娘娘救慕舟一救。”
珈蓝直视着她:“你想得倒是不差,天族悔婚在先,不可能擅动刀兵,不然何以服众,反而会对北海王族有所补偿。但你可知,你煽动北海水君一事在朝堂被告发,有臣子直接就提议攻打北海水军,甚而是你的母族鲛人一族,也难逃祸端。苍帝是战将没错,如有战事,他是最有可能被派出的统帅。但这样,你就一定又把握把人趁机救出来么?”
润玉的脸色随着珈蓝的话‘唰’地一下卡白。
“若是如此,那人即便被你救出了,怕也不会有半分感念于你吧。”
思及那人冷硬的性情,润玉打了个寒噤:“天后娘娘,求您帮帮忙。难道苍帝触龙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我鲛人一族,因貌美势弱,时常被强族强行占有,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么?”润云下地膝行过来,这回珈蓝没有拦阻她。
珈蓝初时虽然懒怠理会世事,但在其位谋其政,多年天后当下来,一场下马威让北海王妃顿时溃不成军。
怀璧其罪,而又无力自保,确实是很悲惨的一件事。
“天后娘娘,鲛人一族也是天族的子民哪。”
“你且起来,这不是一时一事可以解决的。关键还是得靠你们自强。如果你们还是一味的承欢枕席间,又如何能令各族尊重呢。”
“我们何尝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可我们哪有选择之权哪。”
珈蓝蹙眉,“那个人是叫慕舟,是吧?如果事有可为,本宫当尽力。但若是有碍陛下的大事,本宫可没你那样厉害。”
“谢天后娘娘!”润玉行了个郑重的礼,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几日,苍帝触龙称病未朝,天帝天后同临探视。
重华瞅着迎出来的触龙,手里折扇在掌心敲敲,“原来是后院的葡萄架倒了啊。”
触龙衣领竖起,却还是露出了几条抓痕。闻言又把衣领往上提了下,“陛下,娘娘,请入内奉茶。”一边凑近珈蓝,“娘娘能归来,实乃一件幸事。小臣私心里高兴的很。”
二人当年也曾并肩作战过,若说触龙对重华那是对天帝之位不得不有的尊重,对珈蓝却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头。只是他不知道,他家后院倒葡萄架的事是珈蓝在后推动的。
白眉鸟在触龙囚禁慕舟的药池那里听到触龙对慕舟说只要肯从他,以后便立了他做苍帝府上的正妃。慕舟闭眼垂眉,毫不理会,这话却叫白眉鸟传了回去,又辗转传到目前的苍帝正妃那里。这两人是结发夫妻,苍帝正妃一下子大怒,大闹了一场。这才有了今日的探病。
坐下略叙了几句旧,珈蓝便起身去后宅,与苍帝正妃叙话,留下重华在此。
“那鲛人苍叔还没拿下?”重华翘着二郎腿在首座闲适安坐。
触龙皱眉道:“陛下,此臣私事。”就说这两人怎么这么闲来看自己,原来为了这茬。
“如此淘神费力,不就是个还没变身的鲛人么。”
“陛下不知,此番臣是动真格的了。”触龙脸上微有赧色。
重华心头一沉,看来想让他放人是不容易了。
“臣此时的心态,想来陛下也曾有过。”
重华垮下脸,“这能一样么这?”自己还没出声呢,他倒编排上了。
“娘娘初嫁之时,对陛下不也无有男女之情么。臣也不求她将来能像娘娘为陛下这般舍生忘死,只要她对臣有臣对她的十分之一就好。”
重华心火上窜,“朕是以大礼聘于天后,与你这般强抢,岂可同日而语。且朕是等着珈蓝自己允婚才办的婚事,和你这样不顾人意愿岂是一样。荒唐!”心内却颇有几分不适应,在触龙没注意到的当口伸手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不能怪他,谁晓得触龙这么横蛮的家伙居然会说出这样感伤的话来,真是不适应。
触龙腹诽了几句,终究重华如今威势已重,没敢说出口。
“领朕去看看那鲛人。”
触龙领他到一个房间,正色道:“陛下,他赤身泡在药泉里,未免你我君臣日后嫌隙,你还是就在这里隔着纱帘看一看就好。”
重华‘噗’一声笑出来,这都还没变身呢,就怕人瞧了去。转头就见珈蓝也走进来,苍帝正妃领她到此就不进来了,说不想看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因帝后驾临,她便去安排中饭去了。
珈蓝只觉那人在药池里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瞳像冰凌一般,冷飕飕的,里头还盛满了怨怒之气。
重华蹙眉,他在这个鲛人身上感应到了潜藏的王者之气,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变幻为女身,雌伏人下。看来触龙这回是踢到铁板了。侧首看他,却是一双眼痴痴的隔帘落在那鲛人身上。
慕舟转头看向别处,眼里浮上厌恶之色。他此时身受烈焰焚身般的煎熬,那混蛋意图用药水迫他强行变身。
珈蓝看触龙在那样的眼神下眼瞳微微一缩,冲他比了个‘出去’的手势,一手拖着还站在帘后看稀奇的重华出去。
一行三人重回到客厅里坐下,触龙闷闷的说:“这人小臣是不放的。”
一阵静默,珈蓝忽地开口:“触龙将军好眼光!”
触龙抬头看她:“天后娘娘?”
“鲛人一族甚少有人能有那样的修为,只因他族除了恃强□□,更多的是以富贵动之。温柔富贵乡正是英雄墓冢。所以许多鲛人方始成年就被诱骗失身,继而攀附强者。能这样经历一步一步苦修的,都是意志无比坚定之辈,万年才得一出的。就让触龙将军遇上了。怕是费了些手脚才把人弄回来吧。”
触龙的老脸很是红了一红,他确实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把人弄了回来。
重华好整以暇的在旁边喝茶,珈蓝的看法和他是一致的。
“同样,要让这样的人交心”珈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打住不再往下讲。
触龙面色一黯,望向重华。
重华摆手,“朕可没有高招,你只要身的话倒好办,要心,那么高傲的人,难哦!”心头却呕道:老子又没干过强抢的行径,看老子做什么?
珈蓝也对这样的触龙感到很新鲜,昔日看他杀敌,跟砍瓜切菜似的,怎么也有这样类似小儿女的一面。
“触龙将军,我估计慕舟其志非小,你这样对他,换来的只能是痛恨与不齿。”
重华见触龙脸色愈发不好看,呵呵,我们两口子今日就是往你伤口上撒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