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本来以为自己真的走了狗屎运,一大早起来捡了两钱,跑去吃他肖想了很久的豆花西施的豆花。
豆花西施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嫩得象她的豆花一样,软软的腰肢细得好象风一吹就会断。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眼睛胡乱地瞟着豆花西施,忽地天下飞来一物啪地掉在他的豆花碗里,溅出的汤水泼了半个桌面。
“哪个兔崽……”他拍着桌刚要起身,被碗里突然冒出来的金灿灿的簪耀花了眼,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他后来想,事情坏就坏在他不该揉眼睛。
就在这时,对面的大胖伸手到他碗里抢了簪就跑。
“是我的!”狗剩当然说什么也不让,立刻追了上去。
金啊,他这辈都不可能见到的东西,居然从天而降掉到他的碗里,不是他的是谁的?
结果,就为了这支破簪,搞到最后他把大胖的头打破,自己挨了二十大板,被关在县衙的大牢里,这倒没什么,当吃几天免钱的饭。最让他伤心和气愤的是,那枚簪被当成物证没收了。
他更没有想到,因为一支簪,他见到了这辈都没有办法想象到的贵人——当朝的丞相。
“这枚簪,是你的?”高茗欣持着那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簪,冷冷地问着堂下跪着的那个形容猥亵的男。
本来只是在黄田县例行检查案例,没想到会看到这么特殊的物证。于是,来不及找黄田县令,他立刻直接升堂提审狗剩。
“是~”狗剩原本气十足的回答,在堂上那个年轻的锐利的目光逼视下,慢慢变得微弱。
“禀相爷,”得到消息的黄田县令额冒冷汗,匆匆赶到:“这支簪是数日前被人从悦来客栈里扔出来的。”
高茗欣低叱:“胡说!”
如果是为了扔掉,坠儿根本不可能从京城带出来,又何必把它扔在千里之遥的黄田?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数日前悦来客栈的两名住客生争执,其一名少女一气之下扔了这支簪出来,刚好掉到狗剩的碗里,大胖与他同桌,立刻去抢,两个人当街斗殴,最终大胖被殴打致伤,狗剩被判入狱监禁一月。请相爷明察。”黄田县令吓得一抖,暗呼倒霉。
谁想得到这样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案,会引起相爷的重视?
“少女?多大年纪?”高茗欣站了起来:“算了,我们还是到现场去吧。”
从黄田县的叙述看,似乎坠儿在这客栈里遇到了熟人,并且生了争执?但坠儿自小在相府长大,这远离京城的黄田,哪有熟人可言?
听完客栈掌柜的介绍,高茗欣不但没有放心,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谜团。
坠儿究竟是那个身穿青衣的美丽少女,还是那个带着乞丐入住的青年公?不管她是哪一个,最终的结果,她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离开,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年过半百的乞丐混在一起?
而更为诡异的是,从离开黄田之后,这三人就好象从人间蒸一样,任他用尽方法,调查得再仔细,却再也查不到半点痕迹。
案件,就这么陷入僵局。
就在狗剩为命运不公,造化弄人而感叹的时候,谢怀恩也遇到了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道焦雷,被炸得外焦里嫩,血肉模糊。
这事要从几天前高茗欣赶赴乐平的那一天说起。远在长安逍遥的谢公,一连接到十一道金牌,称影帝思孙心切卧病在床,催他迅返回影都。
当然,所有的金牌全部给谢大公拿来当成牌,闲得无聊时拿出来搓上一把。
爷爷的身体棒得可以上山打虎,扔到灵崖峰后的寒潭里浸上个三天三夜都不会打一个喷嚏,思孙心切,卧病在床,骗鬼去吧!
“少爷~”清风匆匆地从门外,手里拿着十二快金牌:“世事无常,毕竟老爷都七十八岁高龄了,岁月不饶人啊!万一……老爷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后悔可就晚了!不管是真是假,咱们还是先回去一趟,到时没事再出来也不迟啊……”
一直面无表情的谢怀恩,在听到“岁月不饶人”这五个字的时候,忽地动容了,于是做出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决定:回影都。
而当清风满怀深情,义正言辞地对着谢大公晓以大义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十天之后,谢怀恩把他领到影都的磨坊里,指着那只生龙活虎,龙精虎猛的驴,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清风啊,人生无常,这头驴毕竟已有五岁高龄,岁月不饶人啊!万一……咱们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馒头了。所以,为了防止意外生,就请你暂时代替它工作一段时间吧!”
于是,影都少主的贴身书僮,摇身一变,化身拉磨人,套着驴套,耷拉着脑袋,眼含热泪,绕着磨做轴心运动的时候,才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无!常!”
纪小蛮慢条斯理地搬了快石头垫高脚,攀着窗沿,瞧着磨坊里那头挥汗如雨,以袖抹着汗与泪的代驴,低声赞叹:“杀人不见血,谢怀恩这小真是变态得可以。啧啧啧,可怜!”
“不许你污辱我们公!”清风耳尖,抹了一把泪,直着嗓嚷:“滚开,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呜呜,要不是因为有她这个讨厌鬼突然出现,他怎么可能被公罚?居然还敢假惺惺地借关心之名,行讽刺之实。
“好吧,”纪小蛮笑嘻嘻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把声音压低,透着一丝委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影都的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我,我还是走好了……”
“喂!”清风忙叫住她:“你回来!”
奇怪,明明知道她很狡诈,每当她装可怜的时候他都会倒大霉,可每次听到从那个活力四射的身体里传出可怜兮兮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心软。
“干嘛?”纪小蛮撅着唇,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头。
“除了我和少爷,还有谁敢欺侮你?”清风气咻咻地问:“把他叫来,我帮你教训他!”
“真的?”纪小蛮眼睛一亮。
看着她瞬间变得清亮有神的眼睛,清风忽地打了寒颤,涌出不好的预感。可刚刚出口的话,可不能立刻收回,只得把眼一闭,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柳青儿,”纪小蛮再也不理他,轻盈地自石块上一跃而下,声音嘹亮,透着得意与自豪:“听到没有?你输了,快给我!”
“喂,你回来~”
什么啊,坠儿姑娘拿他来打赌吗?赌什么?
“清风”柳青儿柳眉倒竖,怦地一脚踢开磨坊的门,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姑奶奶来了,你有本事教训给我看看?”
“柳姑娘~”清风吓得眨巴着眼睛。
欺侮坠儿的人,是她?
“喂喂喂,”纪小蛮拉了拉她的衣角,手心向上,唇边绽着愉悦的微笑:“先给钱,再慢慢卸磨杀驴也不迟啊~”
“坠儿姑娘~”清风的牙齿在抖,给气的。
这是什么世道?利用了他,居然还笑眯眯地看着他被折腾?
“给,乡巴佬,”柳青儿愤愤地甩给纪小蛮一张银票。
“两位,慢慢玩。”纪小蛮拿起银票,快乐地送了个飞吻:“祝你们愉快!”
“快滚!”柳青儿一脚踢上了磨房门。
转瞬,磨坊里传出清风的惨叫:“柳姑娘,不要啊!”
“啧,好象柳姑娘的鞭法又进步了~”纪小蛮掩着胸做害怕状,转身哼着歌愉快地离开。
“有趣吗?”嘲讽的声音冷冷地自头顶传来。
“什么?”纪小蛮停步,很容易就在浓密的树间找到了谢怀恩。
他懒洋洋地躺在一根细若拇指的树枝上,仿佛一条变色龙轻松地随着树枝的颤动上下起伏。
“戏弄清风,就那么好玩?”谢怀恩两眼望天。
尤其是,利用一个善良孩的同情心,骗取他的好感,然后再出卖换钱,真是可耻。
“你不是也一直在看着?”纪小蛮微笑着戳穿他的伪善:“而且,把他关到磨坊里当驴使的人,可不是我。”
“我怎样对他,不用你管。”谢怀恩冷哼,自树上如一片落般轻盈落下。
清风是他的书僮,爱怎么欺侮,都是他的事,别人想要欺侮,那可不行!
“彼此彼此~”纪小蛮还以颜色。
“哼,我看你好象不想找到那个神秘的石门了?”谢怀恩微眯起眼睛观察她的表情,就不信抓不到她的弱点?
“无所谓,”纪小蛮满不在乎的耸肩:“反正找不到我就不会离开,谢公好象也没有办法离开了哦?”
“你!”谢怀恩气结。
“啊,今天天气真好,再去补个回笼觉~”纪小蛮打个呵欠,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