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怀恩安抚了纪小蛮,两人达成共识,决定排除万难说服林衿,必要的时候,还得拉人做说客。
于是,两个人兵分两路,纪小蛮继续去找林衿,用沈怀恩的话说叫“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也得让他点头,无条件接受他这个干爹变新爹。”
纪小蛮吃了一惊,心想这小魔王的脾气是越发见长了,一点小事居然离家出走?这还了得?若是平常人也就算了,他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所受的教育里难道就完全没有忍耐二个字吗?这要是再不管,听任他发展下去,待他长大亲政之时,可不就是个说一不二的霸主?
紧赶慢赶地到了行宫,林衿小朋友正站在大门的灯笼下跷首期盼呢。
“衿儿~”纪小蛮抱着那软软的小身,手抚着那毛绒绒的小脑袋,心一软,满腹的气怒交集忽地烟消云散。
她能生他什么气?有什么错也是大人的过失,与他何干?
“你知道妈妈会来?”纪小蛮心微微一动,蹲下身,与他对视。
“衿儿~”纪小蛮微微敛容打算来个现场教育。
听着他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纪小蛮还能说什么?
“我要跟妈妈睡,我好久没跟妈妈一起睡了~”小家伙何等机灵,立刻瞧出她心松动,噘着唇,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瞪着她,那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哪还有一丝半毫白天的霸气与蛮横?
纪小蛮本来轻抚他的发,听到这话怔住:“衿儿?”
嘿嘿,不必想,这个时候干爹肯定是在跟舅舅谈判,用脚趾也猜得出结果肯定是舅舅败北。反正迟早要投降,不如推他出来当挡箭牌。反正他小嘛,耍赖是他的权力,对不?
“他说要想把干爹留在朝,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牵制他了。”既然要卖,当然卖个彻底:“他说干爹的脾气,肯定不愿意在朝受拘束,如果他娶了妈妈,肯定转身就带着妈妈远走高飞,仗剑江湖了。最多每年回来个一两趟,瞄我一眼。是不是,妈妈?”
望着那粉圆玉润的小脸上挂着两颗珍珠般的泪,纪小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豪言壮语脱口而出:“放心,妈妈哪里也不去,一辈守着衿儿。”
“哎呀,”惊觉自己说了大话,纪小蛮忙拍拍他的头,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话题:“都过了时了,快点睡,不然明天没法起床~”
“妈咪~”林衿不悦地眯起眼睛,鼓起腮指责:“你又赖皮!我就知道,妈妈根本不疼我,有了干爹就忘了儿!”
“我不管,妈妈骗人!”又哭又嚷,打着滚地闹。
“好好,等我问过你干爹再做决定行不行?”
“那,在你成人之前,妈妈一直陪着你,好不好?”纪小蛮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
“拉钩~”
“耶!”两个人拉完钩,林衿把眼泪一抹,抱着她欢呼,哪有半点伤心痛苦的模样?
嘿嘿,他搞定了妈妈,就看舅舅能不能搞定干爹了!
高茗欣的任务自然坚巨得多,这母二人达成共识时,他与沈怀恩还在大眼瞪小眼,两人隔着御案互相较劲呢。
沈怀恩当然知道,林衿只有五岁,远不到亲政的年龄。成亲后立刻带着纪小蛮远走高飞,双双啸傲林泉是不现实的。所以,远离朝堂的构想是美好的,也是虚幻的。然而,责任要划清。他只是摄政王,不是皇上。该他担的责任他会担,不该他负责的问题,一件也不会揽上身。
不然,这个国家还要丞相,还要那满朝的武做什么?
况且,今天的情形看来,纪小蛮心太软,绝不可能舍下林衿住到摄政王府去。与其每日听她牵肠挂肚地长吁短叹,不如陪着她一起住在慈宁宫。这些年相思的痛楚早已让他认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住在哪里都只是个形势。
但,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盘算,也是他最后的底限,哪会蠢得全盘托出,让高茗欣捏住他的软肋?
谈判嘛,当然是有得有失,有来有往,不是吗?
既然高茗欣非要把他牵进朝堂,那他至少也要取到他应得的利益不是?
“一年?”高茗欣惊叫,气得满脸通红:“这不是胡闹吗?我绝对不会同意!别说一年,半年也没有可能!”
他想得美!自己带着小蛮游山玩水,把这大的摊都扔给他来管着!现在齐元涛又去了南边,遇到重大问题,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会同意才有鬼!
“别说得那么绝对,”沈怀恩抱着臂,老神在在:“我这一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你也知道,小蛮现在心里最放不下的是谁?这些年忙着征战,她哪有时间前去探望?现在得个空闲,怎么也得往北边去一趟给他一个交待是不?再说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南征北战,影都可好些年都没去过了。你也知道,我爷爷八十高龄了,娶媳妇这么大的事,要是我不去他老人家跟前说一声,日后还不得把我逐出沈家门啊?”
他这边说得口沫横飞,在情在理,高茗欣只嘿嘿冷笑——这会知道把老爷拉出来说事了,当初他休小蛮那会,怎么就不见得要老人同意了?
高茗欣把手一挥,退了一步:“既是蜜月,自然是一个月。”
“半年。”沈怀恩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谁也没规定蜜月只能度一个月?我和小蛮这段感情来得不容易,多甜蜜一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各自再退一步,三个月。”高茗欣一咬牙,下了最后通谍:“不许再争,否则连三个月的假都不给!你要是敢拖一天,我立马卷包袱走人!”
“行,三个月就三个月。”沈怀恩达成目的,眉开眼笑。
反正,只要出了这个宫门,外面海阔天空,爱玩到什么时候由他说了算。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高茗欣冷笑,回到御案,提笔一挥而就,早拟一张合同。
沈怀恩撇唇:这人,防他比防贼还严!
签就签,谁怕谁啊?今天他敢算计他一次,以后他多得是时间算回来。
他提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顺便说一句,婚事一切从简,所有的仪式都省掉,就只我跟小蛮。”
一切繁华都只是过眼云烟,大千世界,他只要那唯一的一抹倩影相伴。
“胡说,”高茗欣立刻反对:“太后和摄政王的婚事岂可马虎?你自己当然不要紧,但传出去,市井人定说太后与摄政王无媒苟合,成何体统?”
“弄个盛大的婚礼就没有人嚼舌根了?”沈怀恩懒洋洋地笑:“你管天管地,还管得到人嘴两张皮?他们喜欢说什么,由他们说就是了!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
反正,太后下嫁肯定是轰动天下的大事,左右都有人说,何必为了给人看,弄得自己筋疲力尽?
结婚是他和小蛮的终身大事,那一天,他分分秒秒都想与她共处,不希望被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人侵占了宝贵的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行!
当然,最终沈怀恩的坚持还是没能成功。毕竟摄政王和太后的婚事是大事,多少人等着插言说话,指手划脚,怎可如他所愿安静地度过?
于是,大婚那一天纪小蛮被折腾了一天,慈宁宫闹哄哄的,人潮不断。直到夜半时分,道贺的人还在川流不息。
她心气闷,忍不住一把拉下盖头,站起来到窗边去透气。
“小蛮~”盈荷吃了一惊,忙把她推回床边坐着:“盖头怎可自己掀?太不吉利了!”
“什么吉利不吉利?”纪小蛮叹气:“再不掀,我都快闷死了!”
“哧”窗边忽地一声低笑,紧接着黑影一闪,一个人穿窗而入,悄无声息飘了进来,站在纪小蛮的身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怎么,忍不住了?”
“怀恩?”纪小蛮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司礼太监呢?”
“切,”沈怀恩撇唇:“我想去哪,有谁拦得住?”
“恭喜摄政王,贺喜摄政王~”盈荷笑盈盈地曲膝行了一礼,雪白的小手上翻:“这天大的喜事终于让摄政王盼来,盈荷不说功劳,总也有苦劳吧?摄政王怎么赏我?”
“嗯,”沈怀恩睇她一眼,意有所指瞟一眼窗外,笑道:“当然要赏,礼品早已备好,放在御花园里,你自己去找吧。”
盈荷原本想要个大红包,没想到竟准备了礼物,不由好奇心大盛:“是什么?”
“清风不错,你的眼光更不错~”纪小蛮与沈怀恩对视一眼,微笑着答。
盈荷俏脸倏地红透耳根:“小蛮,你也取笑我!”
“不必太感激我。”沈怀恩抱了纪小蛮,大笑着穿窗而出:“你慢慢享用。”
“喂,你们去哪?”盈荷一个不察,那两人已上了琉璃屋面,她急得直跺脚:“我的姑奶奶,就说这两个祖宗怎么这么老实,还是闹出事了!”
“告诉高相,三个月后,我自然会回来。”沈怀恩朗声作答,携了纪小蛮风一般出了皇宫,上了早就候在城墙外的大黑,轻叱一声,两人一骑如电般消失了在浓浓的夜色里。
“怀恩,”纪小蛮偎在他的怀里,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低喃:“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沈怀恩一手控缰,另一手紧搂着她的纤腰,无限欢喜,无限情深地道:“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沉浸在喜悦与幸福的二人没有注意到,高高的城墙上,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默默凝望着他们。
“舅舅,”林衿紧紧地牵住高茗欣的衣角:“妈妈和爹爹会回来的吧?”
高茗欣微笑:“有你在,他们走不远的。”
“妈妈和爹爹,会幸福的吧?”
“嗯,他们肯定会是天下最幸福,最快乐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