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香园的二楼雅间里,北山四只各据一方,满桌佳肴成了摆设,气氛诡异莫名。
谢怀恩双腿交叠,懒洋洋的斜靠在椅背上,目光投注在手那只青花山石菊花图的酒壶上,仿佛拿着一件稀世奇珍,瞧得目不转睛。
“得了,别瞧了。”韩德昆性急躁,永远是打头阵的那个。他一屁股挪到谢怀恩的身前,伸手抢了酒壶抱在怀里:“坦白吧。”
谢怀恩两手一摊,微微一笑,叹道:“这玩意不值什么钱,虽是官窑出的,到底成色太新了。”
“哎呀,谁问你这个了?”韩德昆恨不能一巴掌打掉他脸上的笑。
“哦,”谢怀恩趴到桌上,要死不活的望着他:“那你要我说什么?杯?碗?盘?这都是一套的哇,过了这条街右拐,永福路的梁记瓷器店里应该有卖的。价格嘛,不出一百两银。”
“怀恩,你当我们傻呢?”傅致轩蹙起眉头,冷冷的看着他。
“怎么?”谢怀恩讶然挑眉,“你觉得这东西不值一百两?”
“别绕了,”傅致轩双手抱胸,不满地瞪着他:“说吧,你这样对坠儿,究竟什么意思?”
“对啊,”韩德昆赶紧附和:“要是喜欢坠儿就明说,咱们商量个解决的办法,别背后耍阴的,大家兄弟,为个女人伤了和气可不好。”
“商量什么?”傅致轩不悦的皱眉:“怀恩,你别说我向着轻尘,大家都看到了,是他先喜欢上的。你如果是兄弟的话,就别来搅局。”
“咳,”见他二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轻尘觉得过分了,有些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怀恩,你别听他们二个人瞎扯。”
“怎么瞎扯了我们?”韩傅两人异口同声反驳道:“你本来就喜欢坠儿,在自个儿兄弟面前,你还装什么?”
“呵呵,”谢怀恩抬手打断这三人的争执,把目光投向萧轻尘,狡黠的微笑:“你打算娶坠儿吗?”
“嘎?”那三只绝没有想到谢怀恩突然把问题上升到这种高度,一时间都愣愣地长大了嘴巴看着他,好像他突然长了两个脑袋。
“怎么,你已经喜欢她到要把她娶进门的程度了?”傅致轩缓过劲来,指着他哇哇大叫:“不会吧?前两天还那么讨厌,连多看一眼都懒,怎么可能一下变得那么快?怀恩,你,你别吓我。我很脆弱的~”
谢怀恩白他一眼,从韩德昆手里夺回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怀恩,”萧轻尘心情激荡,深呼吸一下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望着他缓缓的问:“你是认真的?”
“是我先问你。”谢怀恩放下杯,淡淡的指出事实。
萧轻尘沉默,半响,慢慢地摇头。
在不知道坠儿的身份以前,他或许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她既然是茗玖的二嫂,这事就变得不可能了。
如果,她只是一个丫头多好?
“那么,你管我喜不喜欢她什么?”谢怀恩倏然一笑,神态变得轻松,眼神却极锐利,几乎让萧轻尘不敢直视:“那是我的事,不是吗?”
傅致轩和韩德昆原想替萧轻尘讨个公道,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既然轻尘自动放弃选择的权利,大家都是兄弟,那么于情于理,他们不可能再指责谢怀恩不顾兄弟之情,横刀夺爱。
但是,理是这个理,感情却没有那么容易转过来。
毕竟,如果谢怀恩不跳出来的话,至少轻尘还有思考的时间,不会被逼得在仓促之间做出决定。
“你要是真心喜欢坠儿的话,只管放手去追。”萧轻尘低头,沉吟半响,苦笑道:“直视,别玩弄她,行吗?”
傅致轩毕竟狡诈些,很快觉上当,大喝一声道:“慢着!”
好家伙,差点就被他晃点过去了!
抛出这么一个炸弹,想逃避问题,实在是高明,却也失之厚道。
因为两人身份尴尬,感情又未到海枯石烂的程度,所以,他料定萧轻尘绝不可能抛开一切,娶坠儿为妻。
但是,萧轻尘不娶,不代表谢怀恩就愿意娶!那么同样是不能娶,谢怀恩有什么资格指责萧轻尘呢?
他拿话堵住了轻尘的嘴,逼得轻尘退出,他的打算却一字也不漏,有足够的余地和时间,毫无顾忌慢慢考虑!
谢怀恩不慌不忙替自己在斟了一杯酒,嘲讽的笑:“急什么,我又不会走。”
“致轩,你干嘛?”萧轻尘有些难堪,轻声喝止。
“这家伙使诈!”傅致轩近乎凶狠的瞪着谢怀恩,隔着桌面伸直了手臂用力指着他。
如果他的手臂够长,谢怀恩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家伙肯定会把手指戳到他的脸上来,绝对!
“使什么诈?”韩德昆直率,没那么多弯弯肠。
“致轩,”萧轻尘被他一点,却立刻省悟过来,幽然一叹,语气里透着消沉与自嘲:“就算是这样,也只怪我自己太自私,与人无扰。”
如果,他胸怀够坦荡,立场够坚决,感情够执着,就不可能被谢怀恩钻空。
怀恩,不过是窥准了他的弱点,狡猾的逼他退出而已。
这样也好,趁早收心,面对这样一个强劲而神秘的对手,即便伤透自尊,他还是没有把握能够击败他,赢得坠儿的心。
谢怀恩不语,望着他们二人慢慢地笑出声来,低沉浑厚,带着自内心的愉快,竟是说不出的迷人。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韩德昆这个瞧瞧,那个看看,没有看出端倪,急得跳脚。
“呀,那不是坠儿吗?”傅致轩忽的蹿到窗口,惊讶的低叫。
“在哪?”韩德昆回头,隔着一条街,对面香茗茶馆的二楼临窗边坐了两个人,不是坠儿和郝连净云,会是谁?
“郝连净云?”萧轻尘眉心微蹙:“他没回去?”
他缠着坠儿不放的目的是什么?
“很明显~”谢怀恩若无其事的答道。
“哈哈哈,”傅致轩忽的转头望向谢怀恩,幸灾乐祸的道:“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坠儿这小丫头还招男人待见的,怀恩,你惨了,以后闹心的日多着呢!”
“呵呵,”谢怀恩平淡无波,依旧优雅自如:“那是我的事,不劳费心。”
他只想赶快实现承诺,收回朱雀令,早日摆脱这个该死的小丫头。
至于,她喜欢跟净云还是乌云在一起,那是她的事,与他无关。
纪小蛮莫名其妙的跟高茗吵了一架,心情烦闷,再也无心逗弄鹦鹉,于是换了衣服出来,本能的朝后院走,想找林俭说话。
走到一半,忽的意识到不对——林俭再也不是她心目那个傻乎乎什么也不懂,没有心机,没有城府,可以让她任性的泄情绪垃圾的哑铃。现在的他精明能干的让她慌。
茫无目的的在府里转一圈,现老林头也不在后门的门房里守着。
真是奇怪,自从她闹了一回失踪之后,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像性情大变,再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个个变得神秘兮兮。
哑铃如此,周夫如此,萧轻尘如此,谢怀恩如此,就连一向最为宠爱她的高茗欣都变了……
虽然她熟读穿越兵法,深知每一个穿越女在蜕变之前都是需要经受一番血与火的考验的。
她更加坚信穿越法则: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对于穿越路上将要遇到的各种困难,要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善于并勇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各种类型的帅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真爱必定是属于那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穿越姑娘们的!
可是,她依然不无哀怨的心想: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啊,为什么这么慎得慌?
“坠儿姑娘?”清润透着惊喜的男音响自身后。
纪小蛮回头,看到一张清隽,干净的脸。
她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来的这个究竟是反动派,还是可以团结的帅哥?
“坠儿?”见她不吭声,郝连净云以为她没瞧见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郝连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纪小蛮疑惑的朝他身后瞧了瞧。
“我,来找你的。”郝连净云略带羞涩地红了脸,细碎的星光跌落他清澈的瞳眸,闪着动人的光泽。
试想一下,月下,一个俊美的男人,冲着你羞涩的微笑,他说:我是来找你的。
年轻而对爱情抱着无限憧憬的姑娘们,请问你会认为他是反动派吗?不能吧?
所以,纪小蛮越恍惚了,她想:对,他就是可以团结的帅哥!